安顿好后问了名字岁数又闲聊了点别的,雪梨得知这宦官叫杨明全,今年十五岁,八岁那年进宫起就在驯兽司,跟动物打交道比跟人都多。
杨明全说:“女官就叫我小全子就行了,大人们都这么叫,连名带姓的显得生分。”
这个事上雪梨也没跟他多争,寒暄了一番之后拿了点碎银外带一些点心给他,算见面礼。说起来点心不值钱,但雪梨瞧着,他见了点心比看到银子眼睛还亮呢!
也是,宦官跟她们宫女不一样,宫女都是民间普通人家选进来的,到了年龄还得放出宫嫁人去,宦官挨完那一刀之后这辈子就算交给宫里了,能不能被当个人看都另说。
所以混不出头的小宦官亏嘴的很多,一个月也见不到多少油水。
雪梨想了想就让他先去歇着,自己悄悄叫了福贵来,她跟福贵说:“那个新来的小全子是比你大三岁,但得要你照顾着他点——你看啊,他比你还瘦多了,在驯兽司吃得没准还没‘兽’好呢!”
福贵二话不说就应了,拍着胸脯保证“阮姐姐你交待的事我肯定不含糊”。
然后福贵一脸身负重担的样子就跟杨明全混眼熟去了,雪梨舒口气,蹲下身笑望着卧在脚边的小狮子,手一摊:“来抱抱!”
小狮子听得懂……就怪了。
它被她弄得一脸迷茫,抬头看看她的脸、低头看看她的手、再抬头看看她的脸,歪头想了会儿,伸出爪子搭在了她手心里。
雪梨心中直呼“好可爱”,伸手一架就把它抱起来了。闻了闻身上,应该是洗得很勤,香香的,就安心地把它放到了榻上,然后愉快地玩了一个下午!
攒了几天的郁气一扫而空,连自己正闭门思过这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只觉得这小狮子看都看不够。它精神着她就追来追去逗它玩,它困了她就抱着它睡,一边挠它的肚子一边数它身上因为年龄小而未褪的小黑斑。
小狮子偶尔伸个懒腰或者翻个身什么的,抬眸瞧瞧正抱着自己傻笑的人类,又继续睡。
苏子娴当值回来的时候,小狮子正在院子里撒欢。
吓得子娴一声惊叫,愕了半晌之后,颤抖着问雪梨:“你你你……你养的?”
“陛下赏的。”雪梨揽过小狮子抱住走向苏子娴,好在苏子娴胆子也不小,定下气之后也伸手摸它的头。
小院当晚就彻底热闹了。
雪梨子娴福贵一起围着狮子玩,听小全子说各种养狮子的趣事,说到“这是陛下那对云鬓松令生的崽子,一窝三个”的时候,正养伤的豆沙也忍不住出来了。她近来被那道伤弄得有点低烧,见了狮子也不觉得难受了,又揉又摸玩得不亦乐乎。
——什么?雪梨正思过,他们一起闹得太厉害不合适?
谁还记得啊!
等到小狮子又一次打哈欠犯困的时候,小全子给它弄了奶来,盛在盆里让它自己喝。
雪梨好奇地用手指点了一点凑在鼻子边闻闻:“狮子乳吗?”
小全子忍不住笑:“这是羊乳,有时也用牛乳,听说这样喂出来比较温顺。”
吃了温顺动物的奶就会比较温顺?好像也有点道理。
第二天,所谓的“闭门思过”就成了她搂着小狮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之后觉得好饿,这是昨天玩得太累了。
雪梨继续自得其乐着,正当值的苏子娴心惊胆寒地进了紫宸殿。
算起来她总共见过皇帝两回,第一回是除夕问罪那天,第二回就是今天——上回不是说杖责三十先记着、再有错一起打吗?子娴一路都在想自己又犯什么错了!
正好是上午来觐见贺年的朝臣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初七了,人明显少了不少,退出来后请去侧殿,中午了嘛,尚食局呈了膳点来。
子娴跟着徐世水从一众朝臣间穿过去,进了内殿,行了大礼,连口气都不敢喘。
“雪梨过得怎么样?”皇帝问得直截了当。
子娴一愣,心里对该给哪个答案十分挣扎……
她也知道陛下一直护着雪梨,说过得不好吧,怕陛下担心;可若说“过得可好了跟狮子玩得特开心,陛下您放心吧”……好像又特别找死。
雪梨闭门思过呢,还是说得有个闭门思过的样子好,显得她知道错了,才会比较合陛下的意吧!
于是子娴一叩首:“在房里闷了好几天了,不怎么吃东西,也不怎么说话。”
皇帝微一凛:“昨天今天也这样?”
“嗯……”苏子娴心虚,又强撑着气,“昨日还是。今日……奴婢还没见着她。”
她自欺欺人地想至少后一句是实话——她一早就去当值了,雪梨那会儿还没醒呢!
谢昭一颗心就沉得提不上来了。
他想让雪梨自己想明白些事,但可不想为此闷坏她。
殿中安寂须臾之后,皇帝让苏子娴退下了,又静了一会儿,他起身往外走:“去看看雪梨。”
陈冀江一滞,劝说:“下午还有大人觐见……”
“不误正事。”谢昭平静道。
陈冀江一看,得,陛下这是又把午膳省了。
皇帝一路走得急,陈冀江追着都费劲,结果还没到小院就听到笑声,陈冀江心说“苏氏你欺君啊?!”,再抬眼一看陛下的神色,竟是明显舒了口气的样子。
谢昭缓出一抹笑走进去,小狮子正好被雪梨追着朝这边跑来,被他一把抱起来。
“……陛下大安!”雪梨面色发白地下拜,谢昭把小狮子夹在胳膊底下就朝屋里走,其余几人还没赶出来见礼呢,他就已进去了。
迈过门槛扭头跟她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