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瞧瞧天色,连传晚膳的时候都还没到,她最近都是晚膳的时候过去,然后……咳,晚膳之后就不回来了的。
于是雪梨搂搂阿杳:“娘去找你父皇哦,有事让豆沙来告诉娘。”
“好。”阿杳应得声音甜甜,望一望她之后还跟她招手,“娘明天见。”
结果陈冀江又一揖:“娘子,陛下说,让您把帝姬一块儿带过去。”
嗯?想见女儿了?
雪梨就又只好跟阿杳改口:“走,阿杳啊,我们一起去见你父皇。”
阿杳更坚定更开心地又应了声:“好!”
母女二人便一同出了小院,从这小院一直往南走绕到紫宸殿前,再往东一拐就是紫宸殿的殿门了。总共没几步路,莫说她熟了,连阿杳都熟了。于是阿杳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得快,很快就拉开了一段距离,陈冀江一看,正好。
“娘子。”陈冀江稍停了脚,雪梨疑惑地也停下,陈冀江稍抬了抬眸,“接下来这话,我没说过,娘子您怎么知道的,我不清楚。”
这话很奇怪哎……
雪梨蹙着眉头洗耳恭听。
陈冀江再一扫她,便又继续往前走了,似是要去追阿杳的样子,极快地道了一句:“太后点名要见您。”
雪梨惊呆!
她都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时候回的宫,连今天早上离开紫宸殿的时候都未听谢昭提,那看来他也并不提前知情。
至于陈冀江那话……那是太后提前表了不让他告诉她的意思,所以他只能这么小心翼翼地透个信儿出来?
雪梨的心一悬,没工夫多感慨自己在这种事上不够灵,赶紧悟了两条要点出来:一,一会儿她绝不能说陈冀江跟她说了什么,不然就把陈大人卖了!
二,太后既然点名说要见她……那此番叫上阿杳一起,大抵也是太后的意思。
雪梨强定心神,站在原定缓缓地吁了口气,才小跑着去追阿杳:“阿杳,来。”
阿杳乖乖地停了脚,雪梨几步就追上了,她笑说:“别跑这么快,娘给你紧紧裙带。”
而后她走到阿杳面前蹲下,陈冀江立刻退到旁边,一脸冷静地假作什么都不知。
雪梨一边慢条斯理地给阿杳打裙带,一边缓缓道:“阿杳啊……一会儿殿里有一位看上去比白嬷嬷年纪小些、又比清夕听菡年纪大许多的,娘管她叫太后,你一会儿叫她‘皇奶奶’,听见没有?”
阿杳歪头:“什么是‘皇奶奶’?”她没听说过啊。
“皇奶奶就是你父皇的娘。”雪梨道,想想又说,“这位皇奶奶啊,美丽大方、雍容华贵、和蔼善良,是个很好的人!”
学话还不够多的阿杳有点茫然地听着,后面的这一整句话里,她只听懂了“美丽”和“善良”,还有“是个很好的人”,这几部分,大致知道娘在夸那位皇奶奶。
陈冀江在旁边微诧地蹙眉头:怎么还夸上了?违心不违心啊?
然后雪梨就领着阿杳继续往紫宸殿去了,心弦绷得紧紧的——她觉得太后来找,肯定没好事啊!
紫宸殿里,皇帝冷着脸坐在案前看闲书,对旁边端坐饮茶的母亲实在懒得应付。
他料到雪梨的事太后必会过问了,可还是没想到太后这么不声不响地就回了宫来——就连御令卫知道的时候,都已是她进洛安城之后了,瞒得真够好的。
她进了紫宸殿也没多话,张口就说“传阮氏来”,谢昭想想也没强拦着,二人早晚有见面的一天,晚见兴许还不如早见。
于是他跟陈冀江说:“去叫雪梨来。”
太后立刻就道:“把那个御令卫的女儿一起带过来,就说是陛下传的。”
皇帝的神色立刻就黯了,心知太后这是有意跟他较劲呢,思了一思,也没多说什么,只说:“去办。”
这会儿非争口舌之快没什么意思,但若她一会儿敢对雪梨怎么样,他是绝对不答应的。
之后便这么冷着气氛等人了。他不说话,太后也不开口,殿里除了他批奏章的声音就是太后喝茶的动静,一众宫人在旁边都不敢抬头,这感觉连谢昭自己都觉得压抑太过。
终于,听到了一声禀报:“陛下,阮娘子和平安帝姬来了。”
他抬起头,果见雪梨牵着阿杳的手进来了,阿杳还挺高兴的样子,一蹦一跳地过了门槛。
然后雪梨一福,道了声“陛下”,阿杳也在旁边脆生生一叫:“父皇!”
太后一声冷笑。
雪梨的目光随着这声冷笑看过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讶异:“太后?!”慌了一瞬后赶紧行上前两步,施了大礼下拜:“皇太后金安!”
皇太后也不叫起,羽睫低覆,淡瞧着她:“你就是阮氏?”
“是。”雪梨压着心慌叩首,“奴婢阮氏雪梨。”
太后轻“嗯”了一声,睇一眼皇帝,甫要再问话,旁边一声清脆的:“皇奶奶!”
殿中众人都一愣。
阿杳隐隐约约地察觉到点气氛不对,以为自己叫错了,四下看看又只有这个人最眼生,眨着眼犹豫地问:“你……你是皇奶奶吗?”
太后无甚表情地睇着她,眼底逼出一丝厌恶,谢昭立刻道:“阿杳来父皇这儿。”
阿杳点头应了声“哦”,这要听话地过去,眼前的皇奶奶忽问:“你怎么知道的哀家?”
阿杳停脚,黑亮亮的一双明眸里全是不懂:“什么是‘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