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雪梨叫福贵进来说院子里的事,福贵就把小诚刚才的反应说了。雪梨心情畅快地笑倒在皇帝身上,皇帝刮着她的脸忍不住嘲笑她:“你这是最近过得无聊了?跟他们较什么劲!”
“就是不爱看他们以大欺小。”雪梨一翻白眼,慢条斯理,“自己该办的差不好好办,好事全抢着、坏事都往外推。别的也还得了,推给酸梅那就是看她小又在奴籍,拿她不当个人看。等着看她挨罚?耍谁呢!”
她是真的有点气,宫里这种把别人推出去冷眼旁观别人挨罚的事多了。这种事里,倒霉的自是挨罚的,但实际上被禀事的主还不是同样在被底下人耍?当他们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呢?
谢昭听她说完,不禁笑了笑。
这是心气提起来了。
若搁在以前,同样的事她可能会做,但那只是因为可怜酸梅而已。现下善心依旧是有,但这番思量却不太一样,她这是不肯由底下人拿捏摆布,有了自己做主的心思了。
挺好。
这事传到御前,连带陈冀江在内的几个原本可以自己办这差事的人就悔大发了!
合着真是个好差事啊?一盘凤梨酥外加一串小叶紫檀,这赏赐听着不重,可都是陛下和阮娘子亲手递过去的,这是传话的人到跟前露脸露大发了啊!
嘿,早知道他们就不怕了!现在可好,一干能人都往后缩,平白便宜了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是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往六格院的所有差事都变得有人抢,包括听上去不太好的消息——比如雪梨她爹染了风寒、她嫂嫂难产差点把命丢了一类的……
天气很快又冷了一层,在第一场雪下来之前,六格院里的三个小姑娘就全穿上了斗篷。
三件乍看是差不多的,但其实阿杳的衬料更好、毛质也更讲究。这种区别还是要有的,雪梨不至于照顾酸梅乌梅照顾到折自家女儿的面子。
但酸梅乌梅也还是很开心——那天雪梨第一回看到这俩小姑娘笑了。认识她们一年多了,第一回。
阿杳一如既往地很懂事,自己抱着斗篷说喜欢,但出去玩了一会儿又跑回来问她:“阿沅的呢?!”
“……阿沅还太小啦!”雪梨好笑地捏捏她的脸,指指榻上爬着拽鱼香尾巴的阿沅,“你看,他现在还只会爬呢,斗篷穿了也没用,拢不住。娘会让他在屋里暖暖和和的,你放心啊!乖!”
阿杳这才舒气,拉着酸梅乌梅就又跑出去玩了。到了晌午时,仍是让奶娘把阿沅抱去阿杳房里一起睡觉——他们姐弟俩喜欢这样待在一块儿,在榻上互相搂着睡觉的样子特别可爱!
但这天,在雪梨迷迷蒙蒙刚睡着的时候,就被震天的哭声惊醒了!
她赶紧起来要穿鞋跑过去,还没穿好呢,便见奶娘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阿沅的奶娘殷氏抱着他、祁氏牵着阿杳,两个孩子都在哭,都哭得撕心裂肺的,让雪梨瞬间有点措手不及。
怎么了这是?打架了?阿沅这么小,还不能打架吧……?
她忙把阿沅接过来自己哄,边哄边问奶娘是怎么回事。
殷氏解释说:“皇子殿下不肯睡,在旁边咿咿呀呀地闹帝姬,我们也劝不住。后来帝姬被闹得烦了,伸手推了一把,殿下往后一栽,在墙上磕了脑袋……没磕坏,许是吓着了。”
雪梨听完松气。
打从阿沅大一点、变得“烦人了”之后,他常待的地方周围就铺满了软垫,怕的就是他摔着。阿杳那屋的榻边四周也都缠满了软垫,墙上更是硬拿浆糊贴了厚厚的一层棉,殷氏说的“没磕坏”肯定不是糊弄人的。
所以阿沅是被这一推吓着了,阿杳是被自己伤了弟弟的事吓着了。
雪梨心里一掂量,阿沅小小的不记事,这事上更要紧的该是哄阿杳。她便把两个孩子都带到自己榻上,先哄阿杳说“没事没事,弟弟没事”,然后手上轻拍着哄阿沅睡,说出的话还是给阿杳听的:“你看你,叫你不乖!把姐姐惹烦了吧?还好意思哭!”
说着又轻点点阿沅的脑门:“以后不许吵姐姐睡觉了,知道吗?”
“娘……”原本倚在她肩上边看弟弟边抹眼泪的阿杳忽地坐直了,泪眼看看她,又倚过来抱她的胳膊,“不怪弟弟,是我推他的。”
哎呀阿杳你真的很宠弟弟啊!
雪梨无奈而笑,把阿沅放在膝上,腾了只手出来揽住阿杳,温和地跟她说:“但也不怪你哦。是阿沅先闹你的,这事过去就过去啦,他太小不能跟你道歉、也听不懂你跟他道歉,过两天就不记得了,你也不用在意,没事,乖。”
她的本意是他们各有各的错,但两个都是小孩子,谁也不是有心挑事的。这篇翻过去就完了,她会哄好阿沅,主要是怕阿杳为这事自责。
可她说完后阿杳却把她的胳膊抱得更紧了,方才已止住的眼泪也又流出来,又跟她说:“不怪弟弟!”
“好好好不怪弟弟。”雪梨哭笑不得,扬音叫了两声“鱼香”,等鱼香懒洋洋溜达进来之后就跟阿杳说:“没事啦,你抱着鱼香睡,娘哄阿沅啊,听话。”
“娘……”阿杳沾满泪痕的小脸忽地滞住了,抬手又抹抹眼泪,下榻去搂鱼香。她喃喃低语说,“走吧,鱼香,去睡觉。”
雪梨忽地察觉出些不对。阿杳平常不是这样,哄着她和鱼香玩的时候,她总是高高兴兴的,叫“鱼香!”的时候声音清亮。
方才那句话,听上去竟有些低落,甚至有些并不情愿的意思。可她却又什么都没说,听话地下了榻、带着鱼香就走了……显得更加反常。
“阿杳?”雪梨迟疑着唤了一声,但已经走到堂屋的阿杳没有理她。
她蹙蹙眉头,心里疑云渐浓,思了思,将阿沅交给殷氏抱着,自己踩上鞋跟出去。
“帝姬?!”门外一声惊唤,雪梨诧然举目看去,阿杳没回自己房中,领着鱼香小跑着进了那间大多时候空着、供当值宫人小歇的厢房。
门“咣”地一声被关上,离得最近的听菡一悚之后忙上前去推,转而却又成了拍门:“帝姬?帝姬怎么了!别闩门呀!帝姬?!”
阿杳这是怎么了?!
“娘子……帝姬她……”
雪梨错愕不已,听得听菡这句话才蓦回了神,忙也上去敲门。刚叫了两声“阿杳”,便隔着门板听到里面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
☆、第132章 严审
原本因为又有御令卫遇袭的事正在紫宸殿中见卫忱的皇帝听了福贵的几句耳语,扔下卫忱就走了。
卫忱知道福贵是雪梨身边的人,只道是雪梨出了事,赶紧拉住打听。再一听是阿杳的事,同样着急,紧跟着皇帝就朝六格院去了。
原有些混乱的六格院因为二人的突然到来蓦地陷入安静,宫人们忙行大礼,雪梨一脸慌张:“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