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正好发现那扇舷窗竟是只能从里面看出去的魔术镜。
我回到大厅,问向隔着柜台、站在岛台前方的庞贝罗。
「我不知道刀子该放在哪里。」
「丢过来。」
庞贝罗将做汉堡用的面包与装满黄色物体的瓶子并排在手边。
「啊?」
「丢过来。干脆点。」
发现我没有任何动作,庞贝罗抬起了头。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和我的距离不到三公尺远。
我的内心开始挣扎。
这应该是某个诡异的圈套。但是,我完全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陷阱。
「怕了吗?大场加奈子?」
庞贝罗嗤笑道。
「如果我照做,你也会以牙还牙吧?而且是用非常残忍的方式。」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不过是在执行我的命令。」
庞贝罗打开瓶子,开始将里面的黄芥末酱涂在汉堡面包上。
我看着拿在右手的牛排刀,刀刃上闪着银光。从刀尖至刀柄全以不锈钢制成的牛排刀,重量没看起来的轻,拿得愈久反而觉得愈沉。从这种距离丢过去,就算没死也会重阳。
「你要抗命?而且还是我的命令?在这问店里……」
他原本平淡的口吻变得掺杂着失望与怒气。
我打开双脚与肩同宽。
他叫我丢那我也只能丢了……。我暗暗下决心。
「我要丢了。」
「bitte……请。」(注:bitte为德语中的「请」。)
庞贝罗一副完全不戚兴趣的样子,连看都不看我这里。
我举起刀子。
「我真的要丢了。」
我最后一次高声说道。
但是,庞贝罗依旧专注在他的汉堡面包上。
那种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侧脸,一瞬间和「那个人」重叠了。
死了也好,我暗忖着,手臂同时自然地画了一个弧。
庞贝罗猛地晃了一晃。
——他直到最后都没往我这里看过一眼。我只能很确定地这么说。庞贝罗从我动手投掷刀子到结束投掷动作时,眼睛始终看向他的手边,但他的上半身,尤其是肩膀与右手臂,却像完全不同的个体似地做出了反应。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那把牛排刀正握在庞贝罗的右手里,而且是确实地被握住刀柄。
这种心情就像有个小人从大象的私处跑出来,而且还狠狠地扇了你一巴掌一样。亲眼目睹却无法相信时的感觉——就像脑子里下起了骤雨般。
「去洗澡。」
庞贝罗完全不在意我内心有多么震惊,将手中的牛排刀放在台子上后,吃起了中间夹着生菜与spam罐头肉的汉堡面包。(注:spam是一猪肉罐头的品牌,内容物是将猪肉加工成粉红色的砖块状肉制品。)
我忘了应声,移动自己僵硬不已的身体。
「喂。」
「是。」
在我弯过转角时,他出声叫住我。
「想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让我动手会比你自己来要轻松许多。这是给员工的福利,我可以不收费。」
那个声音里,连一点点开玩笑的成分都没有。
我又再次感到轻微的晕眩。
Ψ
淋浴间除了出入口的门以外,其他三面是用类似马口铁的铁板围起来,既单调又呆板。墙壁上装了一只箱子,里面放着肥皂、男用洗发精、润丝精以及擦澡巾,排水口很大,而且非常醒目。将洗发精抹上头发搓揉时,还能摸到黏附在头发上的沙粒。我出神地盯着流入自己脚下的水,不敢相信自己现在会是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