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仿佛等在后面似地,另一个爽朗活泼的声音随即跳了出来。
「大家晚安!」
老人的后面露出了一个身材矮小、戴格子花纹的帽子、穿同样格子花纹夹克的人。
一个最不应该来这种地方、和这里最格格不入的……
我震惊得根本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小孩。这是什么世界?
Ψ
「等一下。」
庞贝罗从厨房走出来,越过还处于惊吓状态中的我,伸手摸过老人的肩膀、胸前、背后,接着又单膝着地,双手分别在两只脚上轻拍,然后站起来点点头。
「没问题。你是教授吧,麻烦你好好看住那只饿死鬼。」
庞贝罗手指戴格子花纹帽子的少年。
少年立刻露出不安的表情,抱紧我并将脸埋在我胸前。
「这个人好恐怖。」
「嗯,是有这样的感觉。」
我话还没说完,庞贝罗就抓住少年的后颈,将他拉开。
「想被扫地出门吗,小鬼?」
少年立刻灵巧地从庞贝罗手中逃开,绕到我的后面。
「欸,庞贝罗,这人是新来的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
「好像比之前的人要温柔耶。」
「我也这么觉得。一见到你就让我想起了巴黎的咖啡,真是不可思议。」
教授颔首浅笑。
「加奈子,带位。」
庞贝罗板着一张脸瞪着藏在我后面踏步的少年。令人吃惊的是,少年竟然向这样的庞贝罗拉眼皮吐舌头地做鬼脸。这个孩子果然也很奇怪,他到底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啊。
柜台响起餐点做好的铃声。
我将这两人带到餐桌边坐下后,回到柜台。
「这是疤皮的舒芙蕾。听好,是疤皮的舒芙蕾。复诵一遍。」
「这是疤皮的舒芙蕾。」
「绝对不可以弄错。」
庞贝罗放下诡异的绿色杯子,瞪着我吩咐道。我总觉得杯子的颜色,硬生生地扼杀了这个有着特别意义的舒芙蕾所具备的柔软绵密,明明换只杯子会比较好的……。我端着放了舒芙蕾的餐盘一转身,就看到等候多时的疤皮举起手,迫不及待地摩擦双掌。
「加奈子,放在这里。对,在我面前放下就好。」
我想看看这个人品尝舒芙蕾时的样子。
疤皮一拿起甜品匙就朝烤得金黄、蓬松的蛋白霜正中央插下去,一缕小小的热气啵地窜出,飘散出高雅的香草香气。疤皮从中挖了一大块的温热奶油馅靠近嘴边,甜品匙上微微晃动的白色块状物就这么消失在他的口中。
「呵。」
疤皮绽开微笑,仿佛得到了活下去的奖赏。
「嗯、嗯!」
疤皮不断地点头。
「加奈子,你一定也要吃吃看这个。吃过它之后的人生会变得截然不同。这实在太令人赞叹了。真的和老妈的……」
又送了一匙入口的瞬间,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阴郁。喜悦的神色消失,皮肤变回原本憔悴的土黄色,嘴唇痉挛。他的表情变得像只突然被偷袭的狗似的,摇了摇头。
「可恶啊……又来了。」
疤皮将口中的东西呸地吐在掌心,紧盯着它看。「这是什么……可恶。」
疤皮握拳敲桌。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刺青三人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又回到他们自己的谈话中。少年与老人则是投来了好奇的视线。
又是那种危机重重的氛围,我觉得肚子里沉得像是吞进了湿透的尿布。
疤皮默默地将掌心里的东西给我看。那是个弯成く形、短短的烟蒂,而且被奶油馅给涂里得不成样。
「竟然有这种事……你能相信吗?」
「啊,对不起。」
我觉得难堪无措得快要窒息。疤皮是个很重视用餐的人,非常重视。他用丰盛的餐点来修补自己外貌上的毁损,在两者间取得平衡,而这样的一个人的舒芙蕾竟然混入了碳化得脏兮兮的烟蒂。接下来的情况会变得如何,我想应该就像在充满瓦斯的房间放烟火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