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时日不长,不过短短三年,相貌并无太大改变,且身上印记皆可与记录对上。
众臣提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些。
再由内侍省领着当年伺候美人裴氏的宫人过来认人。
当年一场浩劫,宫人所剩无几,好在还余下一位嬷嬷,是当年贴身伺候裴氏的。
她诺诺抬头看了一眼,诚惶诚恐地朝裴氏拜下,“奴婢见过裴美人。”
这便是板上钉钉,妥妥的先帝皇子无疑了。
众臣的心算是彻底搁下,抚袖整冠,对着楚朝恭敬跪下,扬声呼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楚朝年幼,何时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心生怯意。
刚想往后挪动脚步,就被身后一人阻住。
他回头看,是沈时寒。
他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对上楚朝看过来的慌乱目光,他眉眼温和,提醒道:“殿下该让他们起身了。”
是殿下,非往常所唤的阿邺。
楚朝心下稍稍安定,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吩咐他们起身。
储君自此留于宫中,朝臣们也都一一退下,准备明日的册封事宜。
出了宫城,左司郎中韩寿刚要上马车,便被人扬声唤住。
他转过身来,是礼部的程侍郎。
两人相对一揖,程侍郎笑道:“恭喜韩大人,听闻太子殿下是韩大人派人寻到的,这可真是大功一件啊!日后若是青云直上了,可莫要忘了下官才是。”
韩寿也笑,将太极又给推了回去,“程大人说笑了。”
程侍郎环顾四周,忽而凑上前低声问道:“下官有一事不解,韩大人怎知有皇子流落民间的?”
除去早已就藩的几个不足轻重的皇子,余下的,都应死于那场浩劫当中。
怎会,有一漏网之鱼?
又怎会,这一漏网之鱼刚好被他遇见?
韩寿看他一眼,这才轻声道:“本官也不知。不过此前曾问过丞相大人……”
他一顿,凑过身去往程侍郎耳畔低声道:“丞相说,国无储君,便寻个储君出来便是。”
程侍郎闻言脸色惊变,韩寿看在眼里,又续道:“你说巧不巧,本官当日回府的路上就撞上了一人,正是裴氏。她旁边……还跟着太子殿下。”
都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怎会如此凑巧,他刚要寻储君,便有现成的储君撞到他的面前。
韩寿不傻,他知是中了丞相之计,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顺着沈时寒的意思走下去。
程侍郎在官场浮沉多年,又如何听不出来这话中的含义。
他抬起眼,双目空洞地看向韩寿,心下懊悔不已。
这下,算是被他拖阴沟里去了。
楚朝直接入了东宫,安置好了裴氏,沈时寒带他去未央宫见楚宁。
日落西山,远天一片霞光火色。
楚朝亦步亦趋地跟在沈时寒身旁,忽然抬头问他,“沈叔叔,陛下喜欢阿邺吗?”
沈时寒闻言停住,蹲下身来平平静静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殿下为何如此问?”
楚朝抿了抿唇,面露踟躇,片刻后才轻轻道:“我其实见过陛下的。那时的他……好像并不喜欢我。”
三年前,楚朝方五岁,随母妃一同参加皇室晚宴,遇见了当时还是储君的楚宁。
不能说不喜欢楚朝吧,只能说,她的目光就从未落于楚朝身上。
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皇子罢了,对于当时如日中天的楚宁来讲,她能垂眸颌首都算是恩赐了。
只是,却被心思敏感的楚朝记在了心上,一直至今。
皇室之人从来没有简单的,若无一点心思,连安然长大的可能性都不会有。
沈时寒亦知,只是有心思并非坏事,只要引向正道便好。若是一眼就能望个彻底,这皇位还不如现下便拱手让于他人。
沈时寒看着他,温声道:“殿下不必害怕。陛下她……很喜欢殿下,此次殿下入宫也是陛下的旨意。”
他说起陛下两字的时候眉眼很是温柔,仿佛里面淌着一抹温软月色。
楚朝注意到了,抿了抿唇又问道:“沈叔叔是不是很喜欢陛下?”
沈时寒闻言一愣,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嘴角微微动了一下,悄无声息地弯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
他轻轻“嗯”了一声,又道:“我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