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太害怕了,害怕得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
哥哥心疼她,甚至都来不及去找宫人,自己便爬了上来想要救她,结果失足从假山上坠了下去。
那一年,连带着哥哥生命一同消失的还有她的记忆。
她耳后被活活剐了一道疮疤,浑浑噩噩中烧了整整三日。
醒来后,她就变成了楚宁,只剩下一魂一魄的楚宁。
她忘记了哥哥是因何而死,宫人忌讳着陛下痛失爱女,也不敢置喙。
于是她便怀揣着对哥哥的嫉恨与不公慢慢长大。
直至今日,真相残忍揭开,那些爱恨欲念才在她心中开闸泄洪般涌了出来。
原来,太后说得没有错,当年该死的人本就应该是她。
楚宁心中是悲怆的,她在想,若不是她当年之事,太后是不是就不会因失了皇子痛入肺腑,以致癫狂于权势争斗?
那晚月是不是也不会因此入宫,平白误了她一生?
更甚至,若是哥哥还活着,三年前那场浩劫宫变是不是也能避免?
一切非她所愿,一切却皆因她而起。
她俯身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原来漂泊半生,她不过想寻个皈依之所。
到头来却发现,这一生艰难,坎坷至今,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有个声音在她耳边浮浮沉沉响起,是原身的楚宁。她说,“楚浠,都是你的错!”
“是你!一念之差导致所有因果循环!”
“是你!害了所有人的一生!”
“你才应该死在那假山之下!楚宁是因你而死!”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最该死的就是你!”
“去死吧!去为楚宁赎罪吧!去为那么多因你枉死之人赎罪………”
“赎罪………”
…………
绿绮发现她不对时已然晚了。
帘幔撩起,楚宁紧闭着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淌下,本就苍白的脸庞愈发惨淡无光。
就近了看,才发现她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冷汗,放在锦被外的双手亦是紧紧握着,仿佛沉溺水中之人困顿许久,仍是挣扎不得解。
绿绮初以为她是被梦魇住了,唤了几声才觉出不对来,忙吩咐宫人去寻太医。
来往纷杂声渐起,未央宫一时灯火通明。
消息传到保和殿的时候,宴席还未过半。
君臣同乐,觥筹交错几番过后,一直坐在上座安安静静的太后却突然出声道:“哀家身子一直不好,时常待在长乐宫里,也没正经见过储君。”
她朝楚朝招了招手,又笑道:“太子,你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看看这大梁的储君是个什么模样。”
她一副慈爱和蔼模样,哪里有半点楚宁口中所言的疯魇之相。
楚朝明知是计,然底下朝臣们都看着,他也不能当众拂了太后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哪知太后却真的只是看了看他,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才转过头对底下的朝臣们道:“你们看,太子是不是依稀有几分先皇的影子?”
今日除夕,众臣哪敢逆太后的意思,皆应声道是。
太后很是满意,又拍了拍楚朝的手,叹道:“哀家真是老了,看着太子也能看出先皇来。想是今日人皆团圆,先皇在底下也念着哀家呢!”
此言一出,众臣皆是诧然。
楚朝也是不解她究竟是何意,只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抵触与抗拒。
好在朝臣们离得甚远,隔远了看,仍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好场景。
第147章 糯米甜枣儿和毒酒
太后是打定主意要将这其乐融融的一部戏继续唱下去的。
她从案桌取了一块糯米甜枣儿递给楚朝,笑道:“你皇兄啊最爱吃这甜口儿的玩意儿了,哀家也不知你爱不爱吃。好孩子,你尝尝看,这是江南那边新进的御厨做的,想必你久在宫外没有吃过。”
楚朝看着手中的甜枣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便是寻常百姓家,宴席上长辈赏了吃食也没有推拒的道理。
更何况,这是皇家。底下一众大臣们都看着,便是不爱吃也得装个样子咬上一口。
沈时寒知道太后是存了什么心思,釜底抽薪也罢,玉石俱焚也好,这枣糕却是万万不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