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醒时天还是雾蒙蒙的,雨虽止了,但窗外的枯枝被寒风吹得窸窣作响,屋子里也是忽明忽暗的光影。
她掀开被子下了榻,四下看了看。
案桌上一本折子安静搁着,只是却没瞧见沈时寒的身影。
于是她扬声唤“绿绮”,进来的是个面生的小侍女。
她欠了欠身,对楚宁道:“方才公子睡了,绿绮姐姐跟奴婢说要出府去采买些物什。公子可是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也是一样的。”
楚宁摇了摇头,“无事。”又问侍女,“沈大人去哪儿了?”
侍女道:“方才府衙里的人来找大人,大人随他们一同出府去了,想是现在还在府衙里。公子可是有事寻大人?奴婢遣人去给大人传个信吧。”
她目光炯炯得看着楚宁,委实热心肠的过了。
楚宁抿了抿唇,拒绝了她的一番好意,“不必了,我没什么事,不过就是随口一问罢了。既然大人在办正事,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远天一道惊雷乍响,楚宁抬眸看了眼天色。
这瞧着,竟是又要下雨了。果然开春后的天是说变就变的。
她想了想,又问侍女,“绿绮出门时可带着伞?”
“带着呢!”侍女道,她将手里刚沏好的茶递给楚宁,又扶着她到里间矮榻上坐着,“公子放心吧,绿绮姐姐出门时带着府里的小厮,累不着也冻不着的。倒是公子看顾些自己的身子,这才刚醒,别在风口处站着,容易受寒呢!”
楚宁这才注意到,原来她方才一直站在廊檐底下。
倒是个细心又妥贴的,就是和绿绮一样,话唠得很。
正想着,侍女又开了口,“公子怎么不问奴婢大人有没有带伞呢?”
楚宁一口茶差点呛在喉咙里,她咳了咳,才若无其事道:“沈大人出行自然坐的马车,便是没带伞也不打紧。”
“这倒也是。”侍女点点头,又递来暖手的手炉,问道:“公子可觉得冷?要不奴婢把炭盆也点起来吧?”
楚宁低头看着手里的热茶和手炉,怔了怔,推拒道:“不必了,我不冷。”
“公子可别嫌奴婢话多,是大人一再吩咐,公子生了一场病,身子正弱,得好好看顾着。”侍女看出她的窘迫,抿唇笑道。
一回头,瞧见房门处立着的人影,忙欠身行礼,“大人。”
廊檐下还滴着零星的雨,沈时寒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墨青衣衫上沾染了外面的寒意,眉眼也是清清冷冷的。
楚宁听见了侍女唤他,却没抬眼,只捧着手里的茶垂着眸小口小口地抿着。
她还记得那日她醒来时,沈时寒冷清得不行的样子。
礼尚往来,她也该冷冷他才是。
侍女惯会看人眼色,觉出气氛有些不对,忙笑着对楚宁道:“公子你看,大人回来了,没淋着雨呢!您不必担心了。”
话音刚落,楚宁眉心一拧,气恼得看了过来——谁担心他了?
侍女只作未见,又道:“厨房里煨着给公子炖的汤呢,想是现在差不多好了,奴婢去给公子端来。”
说着,欠身退了下去,顺手还给带上了房门。
漫天风雨被挡在了门外,屋里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楚宁嘴角僵了僵,抬起头来,沈时寒正好整以暇得看着她,眉眼里的寒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轻浅的笑意。
“担心我?”他故意问她。
楚宁别过脸去不看他,“没有,沈大人听错了。”
沈时寒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那是在担心谁?”
楚宁不答,紧抿着的唇角微微轻颤。
她睡了半月,本就瘦削的身子越发纤细,下巴也瘦出了小尖角,看上去嫩生生得紧。
其实抛去了天子这高高在上的身份,她现下也不过是个堪堪十九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闹闹小性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这般想着,沈时寒不由有些失笑,弯下身子平视着她,嗓音有些低沉,“不说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楚宁一时气结,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转过头来瞪着他,嘴里还赌气道:“沈大人真是愈发的厚颜无耻了。”
沈时寒低低笑了一声,趁着楚宁不备,凑过去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这便是将厚颜无耻的名头给坐得实实的了。
楚宁越发气恼,无奈自个儿还处在别人的屋檐下,说出的话都短了三分气势,“沈大人就是知道欺负我。反正现下我没了天子的名头,沈大人便是想要如何就如何,也不用在乎我的想法了。”
她是真的气了,晳白的面颊气鼓鼓的,唇也抿得紧紧的。
说到兴头处还觉得不够,索性破罐子破摔得想要推开他。
只是手还是刚刚伸出去就被沈时寒擒住了,他一用力,便将楚宁从榻上带了起来。
她果然是瘦得狠了,握在手里的腰肢都纤细得不像话,像是轻轻一捏就能折断了。
沈时寒眉头不由一颦,面色也晦涩了几分。
只是楚宁被他禁锢在怀里,并没瞧见。她抬眸,盯着他衣襟前的金丝暗纹,闷声道:“沈大人现在是不做丞相了,打定主意要做那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