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都错了。”楚宁目色冷冷得看着他,“从一开始就错了。我想要储君之位,于是推你入水。可你呢?”
“你又焉不是借此为机在宫里寻求我的庇护?萧衍。”
她冷冷问他,“你是真不知吗?究竟是失足落水还是有人推你入水……其实不是不知吧?只不过是对自己足够心狠,冬日里的冰那样厚,水那样凉,你跳的倒是足够果决的。”
她兀自一笑,又道:“一开始便是互相利用,又从何而谈的真心?便是之后久别重逢,我们之间除了数不清的阴谋诡计也没剩别的。”
“萧衍,我从没有负过你。因为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所谓温情。”
“你所执着的,不过是那可怜可笑的虚无泡影罢了。”
“放过我吧。”
“也是放过你自己。”
“你从没有爱过我,你爱的,不过是你自己编织出来的一场梦。”
“萧衍,时至今日,梦该醒了。”
萧衍一直没说话,只静静得看着她。
楚宁说的没错,当年之事,的确是互相利用,可是那之后的数年朝夕相处的情谊,却是他所没料到的。
两人皆是薄情寡性之人,却能于形影相依中,寻出一丝难能可贵的温情。
便是那一缕温情,撑过他走过这么多汲汲营营的日子。
试问,他又怎么会舍得放手?
他长长的喟叹一声,抓住她抵在自己胸前的手,低声呢喃,“姐姐……便是错了又如何?我们朝夕相伴那么多年,姐姐心里分明是有阿衍的。不过是许久未见,姐姐已然看不清自己的心了……”
他目光在她晳白的面上慢慢游离,“不过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总有一日,姐姐会看见阿衍的心。”
“不过现在……”他语气忽然变得凌厉,攥着她的手亦是一紧,“姐姐还是从了阿衍吧!”
裂帛之音在瓢泼雨声中决然撕出了一道口子,他声音冷漠,“楚宁,不管是当年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只属于我的。”
“你想逃?我便彻底折了你的翅膀,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正此时,天际轰隆响过一道惊雷,亲卫的声音从车门外传了进来,“陛下,他们找过来了。”
第196章 死而无憾
缰绳高高一扬,马车在茫茫雨幕中疾驰而去。
远处燃起了烈烈火光,震天撼地的马蹄声踏破了林间的寂静。
楚宁被萧衍紧紧箍在怀里,他推开车窗看了眼后面紧追不舍的遥遥火色,面色生冷得紧。
脖颈处的伤口不过用布条简单裹了一下,鲜血仍旧从里头渗了出来,和他那阴鸷难言的眼眸一样,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楚宁仍在挣扎,她拧着手腕想要从他身上逃开,被他察觉,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楚宁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满是因疼痛生出的冷汗。
萧衍听着,手下的力道不自觉又轻了些。
他看了眼她身上残破不堪的衣裳,一大片轻薄的肩头露在外面,欺霜赛雪的白。却不知是不是冷的,整个人都抑制不住的颤抖。
于是心下一叹,只手脱下了身上的外袍,罩在她身上,又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姐姐为什么非要如此?”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与难过,“我从不想伤害你的,我只想永永远远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总是想着要远离我。”
楚宁闭着眼,一言不发。
他又道:“阿衍多希望能回到幼时的那段时光,虽是在梁国为质,可那时的姐姐满心满眼都只有阿衍。你还记得吗?那年花朝节,你带着我避开了宫人去崇明坊外看花灯,你牵着我的手对我说——阿衍,不管国之如何,你我永不为敌。”
“姐姐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楚宁面无表情,仍旧不言,眉眼间皆是冷清清的铁石心肠。
她是打定主意不再理他,连他说的话也一并听不进去。
萧衍看着,眸底顿时一片森寒。
两人皆不再言语,安静的道上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马蹄声,混着劈啪作响的雨声,不绝于耳。
火光越来越近了……
亲卫心下焦急,一边驾马一边扬声对萧衍道:“陛下,至多再撑半个时辰,他们就赶上来了。”
萧衍倒是镇定自若,问他,“此处离断崖还有多远?”
亲卫隔着雨幕看了看,欣喜回道:“回陛下,不远了,拐过前面的路口便到了。”
他们所说的断崖是此地的一处陡峭山崖,中间只有一座吊桥与对面山头相连。
只需过桥后砍断吊桥,便是千军万马也妄想过去。
这是萧衍为带楚宁稳妥离开所铺设的第二条路。
所有的深思熟虑,费尽心机,落进她眼里,却是平平静静的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