毘沙门那一夜的所见,始终在她脑中盘旋不去。
理智上她知道,那时候她明确拒绝了他,一个单身男人做这样的事,完全正常。
但在情感上,她忘不了他微启的双唇和温柔按她头的手,她以为他只会对心爱的人这样。
可是说到底,何苦要细究这些呢?她也没有长久停留的打算。万一事情丑陋到她难以接受、两人太早闹掰,岂不是更难收场?
“想什么呢?”孟笃安看她发呆的样子,觉得可爱。
“没什么,想你…”她用突如其来的亲密糊弄他的好奇。
“以后天天都能见到我,就不用想了”,他宠溺地摸她的头。
“可是总有见不到的时候啊…”她不需要入戏,直接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
“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想不想听?”他把她抱进和室,这里没有监控。
孟笃安坦言,拿下星洲绝不是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有另外的打算。
服务业现在不好做,承建商业务更疲软、更没有前途,所以星洲的表现一直不太好。但当他想拿下控制权时,赵一蒙激烈对抗,让他又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
星洲旗下有多家子公司,最终吸引他注意的是叫“楹”的一家。表面看它的主营业务是一个叫“楹山庄”的奢华野趣酒店,顺带做活动策划,非常小众。几个调查员驻点探访之后发现,酒店和策划订单都很少,不足以保持目前的存续,但公司有复杂的账目和服务系统,不像难以维系的样子。
“说重点…”,赵一如提醒他——孟笃安极少多话,唯独谈起生意的时候例外。
“赵一蒙手里有一家资质很好的公司,业务非常有前景”,孟笃安很清楚赵一蒙的长处,“而且是她最擅长的行业”。
赵一蒙性情温和、作风严谨,适合服务业,但不是那种迎来送往的服务业,而是有一定附加值和思考性的服务业。
“这家公司基本由星洲和她们母女把持,我不可能从她们手里拿到股份”,但好在控股股东是星洲,拿下星洲的控制权,就可以掌控这家公司。
之前赵一蒙一直大权在握,她没想过这样安排的危险——或许她不是没想过,而是在静待时机把“楹”拆出去,只是她羽翼尚未足够丰满而已。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至少现在不能让她拆,“楹”很可能是星洲翻盘的机会”,孟笃安终于讲到了重点,“我打算扩充人员,把‘楹’的办公室搬到东野广场来,你可以去赵一蒙身边工作”。
“那你凭什么觉得她会安心为你做嫁衣呢?”
“赵一蒙啊,她就是一只母鸡”,孟笃安面不改色道。
“你说什么?!”赵一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以怀过你孩子的女人啊。
“不是你理解的意思”,孟笃安这才反应过来,“我是说养殖场的蛋鸡”。
在孟笃安的提醒下,赵一如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母鸡在养殖场里生活的那么艰苦,还能那么高产地下蛋?作为人类,她自己肯定做不到关在笼子里依然勤奋生育。
这是因为,母鸡有一种奇怪的惯性:她们一定要攒足一定数量的蛋,才会安心孵化,如果没有攒足,那就一直生到足够为止。养殖场里的鸡,就是这样被人利用:每生下一个蛋,就会被人拿走一个,数量永远不够,那就永远要继续生。
她们从来不会停下来想一想,为什么我的蛋不见了?我是不是可以从本能的怪圈中跳出来?
这么多年来,对家庭的忠诚和依赖,就是拿走赵一蒙鸡蛋的那只手。
赵一如在内心咆哮了无数遍:她不得不对她的家庭忠诚和依赖,是因为你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抛弃了她!!!
但她说不出口,她知道自己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这种无能为力的愤怒太强烈,一下子刷红了她的眼睛,她突然屏住呼吸,开始扑簌簌地掉眼泪,吓得孟笃安手足无措。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能抱紧她、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冷静下来。
“怎么了?一如,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也有如此焦急的时候。
“一蒙姐是个好女人,她不应该过这样的人生”,她拿出当下全部的柔情哀求他,“笃安,我们有没有任何可能,让她不要这么苦?”
孟笃安心下一惊,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不由得整个人软化下来,伸出手臂环住她,任由她温热的眼泪沾湿袖口。
他当然知道赵一蒙是个好女人,但他知道赵一如也是个好女人,世上还有很多很多好女人,他不可能每一个都顾及,他只有能力保护好一个。
“一如,有时候我们都要学着接受,命运是不会公平的”。
他声音温柔,但语气是不容动摇的冷静。
他是有爱人需要守护的男人,明白自己从今往后的责任,没有多余的柔情再分给其他人。
只可惜,赵一如并不这么想,她是那种暗中向命运偷袭的人。
再试一次,再试一次,总有办法改变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