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前一刻不是还好好的么!?
冬暖故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她的心很慌乱,很紧张,很不安,她见过他唯一的左手不能动弹的模样,她怕,她害怕会像上一次一样。
是以冬暖故将司季夏的手抓得紧紧的,司季夏的手很冷,这股冷意似乎能透过冬暖故的掌心蔓延到她的心底去。
司季夏看着满脸紧张不安的冬暖故,动了动发白的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微微动了动手,翻转了掌心,轻轻回握住冬暖故颤抖的手,朝她缓缓地扬了扬唇角。
他在对她笑,他没有说话,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她,他没事,以轻轻回握她柔荑的动作告诉她,不用担心。
而司季夏之所以没有出声,只是因为他出声不如不出声的好,此刻的他若是出声了的话,会让阿暖更不安,不过是一直以来时常会犯的病痛而已,他早已习惯,只是未曾让阿暖见到过他这副模样罢了。
他并非想要让她为他担心为他不安,实是近来他这病痛反复得尤为厉害,而他忙着帮殿下处理事情致使这病痛反复得也不定时,连他也不能预知他这身子何时会再犯毛病。
倒不曾想,这一次竟会这么不是时候,看着阿暖紧张不安,他觉得像是有人在揪拧着他的心一般。
“平安……”冬暖故紧张得连眼眶都在颤抖着,而后只见她忽地站起身,迅速地拿过放在一旁凳子上的包袱,将它们全部往自己肩上揽,一边对司季夏焦急道,“走,平安,我们先找个客栈落脚。”
司季夏知此时的他的确不便在这铺子里多做停留,他确实需要一个地方落脚好给他自己看诊,只听冬暖故又在紧张道:“平安还好么?可能走?”
司季夏微微点头,缓缓站起了身,他还有些气力,他还能走,就算要倒,他也要到无人的地方才能倒下,这儿众目睽睽,他若在这儿连走都走不了,岂非让人笑话了他的阿暖?
他受多少耻笑嘲讽他都不介意,却独独不能牵连了阿暖。
站起身后的司季夏还想伸手去拿过冬暖故挎在肩上的包袱,却被冬暖故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就要离开这糖水摊铺。
可司季夏未随她走,只就站在桌子旁不动,冬暖故见拉他不动,才又回过头去看他,却见他正看向那有些怔怔地看着他们的卖糖水的妇人。
冬暖故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是让她把吃糖水的银钱给那妇人结了,是以冬暖故松了他的手忙又放下肩上的包袱来翻找银两。
可是她太紧张太紧张司季夏了,以致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紧张急切的,愈是急她就愈是找不到被司季夏塞在包袱里的银两。
忽然,摊子里有位姑娘道:“这位娘子,瞧着你家相公面色不好,你还是快快扶他去看大夫吧,这糖水钱,小女子帮你们付了就成。”
“就是就是!小娘子你就快扶着你相公去看看大夫吧,莫要有什么才好,这几个铜子钱我们谁来帮你们给都成!”有人附和道。
冬暖故一怔,忙停下了正在翻找银钱的动作,抬头看向那好心的姑娘,那姑娘长相普通,面上挂着善意的浅笑,冬暖故觉得她比她见过的很多女子都要美,众人的好心在前,冬暖故便不推拒也不矫情,只朝铺子里的诸位微微垂首,浅笑着道谢道:“那小女子便在此谢过姑娘,谢过诸位了!”
司季夏也朝他们淡笑着微微颔首,以示感谢,尔后任冬暖故拉着他的手急急走开了。
满心都挂在司季夏身上的冬暖故不会知道,她方才那浅浅一笑竟是让那好心的姑娘双颊都绯红了,同样是女人,她却让那姑娘心生不起嫉妒来,反是美好得让足以令姑娘家都觉得心动。
司季夏也不会知道铺子里的男人正如何评价着他。
“你们看到没有看到没有,那公子笑起来的模样竟是比他的小娘子还要美!”
“得了老李!我们都知道你偏要在这时候来吃糖水是来看那公子的,现在人都走了,你就擦干净你那哈喇子吧!”
“你才哈喇子!我就只是看看而已,又没有什么胡乱的想法,那么漂亮的人,谁不想多看几眼啊?你们还不是想多看几眼才跟着我来的?”
“那公子俊美,那小娘子也生得像仙子一般,那两人站在一起,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啊,倒不知是打哪儿来的。”
“你管他们从哪儿来呢,我们只管饱眼福就行了,现在人都走了,就别想了。”
“也是,想这些做什么,不过那公子的脸色实在不好看,希望他不会有事才是,不然那小娘子该伤心透了吧,看她方才那紧张慌乱的模样,怪让人心疼的。”
“哎,这种事情,愿他们都好吧,可还真是一对难得一见的璧人,真是让人只盼着他们都好。”
“来来来,吃完这糖水走人了,还有活儿要干呢。”
冬暖故这儿,尽管她的脚步十分急切,可司季夏走得并不快,不是他不想快,只是他现下若是快了,只怕稍后冬暖故会更慌乱。
与其如此,他宁愿慢些,可是看着那压在冬暖故肩上的大小包袱,他却又想走得快些快些再快些。
这般的他,倒像是阿暖的累赘和包袱。
如此想着,司季夏的眼神有些灰败,不过此时的冬暖故紧着找客栈落脚,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而这罗城镇,除了山多竹子多之外,最多的莫属客栈了,是以冬暖故给司季夏和她找个落脚的地方并不难,且她也没有心思去比较如此多的客栈究竟哪家比较好些,遇着了,便直直进去了。
可冬暖故才跨进这客栈门槛,店小二便迎了上来,为难道:“这位小娘子要住店泡汤泉啊?可是……”
冬暖故听也不听那店小二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道:“开间房。”
“可,可是……”店小二为难得脸都皱了,“可我们客栈就只剩下最后一间上上房了,一夜花销需七两,小娘子你……要不去隔壁看看?”
可谁知那店小二的话音才落,便听得冬暖故“啪”的一掌拍到柜台上,再抬起手时,柜台上放着一锭白灿灿的银锭子,看起来足够七两,只听得她声音冷冷道:“要的便是这间七两一夜的房!”
冬暖故这话一出,店小二愣住了,周遭所有人也都怔住了,而后纷纷看向站在她身后那俊美的公子哥,继而纷纷恍然大悟地长长“哦——”了一声,人人一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的模样。
冬暖故此时哪里有心去理会周遭人这一声“哦——”里的含义究竟是什么,本又想抓起司季夏的手拉着他一齐跟着店小二往楼上走,然在伸出手时还是作罢,改做稍稍拉住了他的斗篷而已,这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守些这个时代的礼节为好。
冬暖故本意是能不遭旁人的闲话就尽量不遭旁人闲话,可她不知,在她方才气势冷冽地说出那句“要的便是这间七两一夜的房!”时,就已注定了这些来泡汤泉本就图个舒适畅快再加有些奇闻趣事听的大老爷们嘴巴不可能闲了。
虽说来罗城泡汤泉的女子也不在少数,但通常都是白日里早早就来了,以免和这些“热情”的大老爷们碰着面,又或者是随自家夫君来的,或小鸟依人或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家夫君身后,倒还从未见过像冬暖故这般走在自家男人面前的,且还一说开房就是开那七两一夜的上上房的!
所有来这罗城泡汤泉的人,不论身份高贵的,还是平头百姓的,都知道城中任何一家客栈的客房都分着等级,不同的房有着不同的讲究,其中尤以上上房的讲究为最甚,单就那一夜七两的花费就当知道那上上房当可用“豪奢”来形容,撇开上上房的布置摆设定是很有讲究的不说,那上上房,还有一个极大的特点,也因着这一特点,这罗城每一家客栈的上上房,几乎没有哪夜是空着的,当然,也只有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老爷或是高官贵人用得起上上房,其他寻常百姓,虽是也很想很想去体会体会那上上房的妙处,却也只能想想而已,毕竟一夜七两不是任何人都能花得起的。
但这完全不影响人们对其进行谈论的心情。
“刚才……我没听错吧,是那漂亮的小娘子说开的房吧?”
“你没听错,确实是那小娘子说的开房的,而且开的还是上上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