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这世上的人,或是追求权力地位,或是追求金钱,或是追求绝世武器,或是追求至上武功,有多少人的愿望只是想要活下去这般简单而已。
这样的人,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人。
“因为他不知自己的命活到何时,还能活多少个年月,他身为大夫,救得了天下患病之人,却独独救不了他自己,这是何其痛苦又何其悲哀的事情……”
“大人,您知道么?”冬暖故的眼神很是苍凉,她的心生疼得厉害。
其实,她怕,她很怕,怕她的平安忽然之间就倒下了,怕他忽然之间就撑不住了,怕他……再也不会陪着她,再也不会对她笑。
可她,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她能做的,只是陪在他身边而已。
“我……”李悔看着冬暖故苍凉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以为羿王爷是他的父亲,谁知不是,他以为段晚晴是他的母亲,谁知不是,他以为将他养大的阿爹阿娘是他的爹娘,谁知也不是。”
“他不知他的生身父母是谁,他不知他为何要背上‘野种’这个骂名,他不知他为何生来这个世上。”
“你们既是不喜他,又为何把他生来这个世上?既是生了他,又为何……不要他?”
冬暖故此刻不仅眸光颤抖不已,便是双手都颤抖不已,她眸中有怒有恨,她很想揪住李悔的衣襟来问他们这么残忍地对待她的平安都是因为什么。
可是她不能,因为她不是平安,她纵使再怒再恨,她也没有这个资格。
“我不是不要他,我不是不要他,我不是不要他……”只见李悔神色痛苦地摇着头,声音颤抖得厉害。
“可他如今就已经来到了您面前,您为何……还是不要他?”冬暖故心中有恨,却无处宣泄,只能紧紧捏握着自己的双手,让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里,以让她还能保持冷静保持理智,“他不求你们能给他一个家,只求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到这个世上而已,只求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而已。”
“不是我不要他,不是我不要他……”李悔还是痛苦地摇着头,嘴里只喃喃着这一句话,似乎此刻的他,只会说这一句话而已。
“那你为何不认他!?他都已经站到了你面前来,你为何还是不肯认他!?”冬暖故终于失了控,竟是冲李悔大吼出了声,“你可以不跟他说你的当年发生过什么!你甚至可以骗他说你不要他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可你为何什么都不说!?你为何不认他!?”
“不是我不想认他,不是我不想认他……”李悔深低着头,双手紧紧抓捏着一把,痛苦至极道,“是我不敢认他啊……!”
“他的手,他的手……是因为我才没有的啊!”李悔绝望地低吼出声,“我还有何资格有何颜面站在他面前承认我是他的父亲!”
冬暖故双腿一颤,将手撑在窗台上,瞳眸微睁,面色刷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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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原来那个孩子叫平安啊【二更】
冬暖故从书房里出来时,模样恍如失魂,直至听到楼远唤她一声“暖故姑娘”,她才微微抬眸,神色淡淡地看了楼远一眼,道:“多谢阿远公子了。”
冬暖故说着话,朝楼远微微躬了躬身。
楼远只是坐在栏杆上,没有应冬暖故的话,也没有站起身相送的意思,只懒懒地吩咐小东道:“小东啊,替大人和我送送暖故姑娘,送回菡萏别院,要是白拂那老家伙敢问什么,让他来问我。”
“是,二公子。”小东哪里敢说个不字,连忙应了声,朝冬暖故做了个往外请的动作,“姑娘请。”
“阿远公子,告辞。”冬暖故朝楼远微微抱拳,转身,随小东走了。
走过那一片随风飒飒而响的竹林时,她的脚步很是沉重。
忍不住抬手抚抚身旁竹枝上挂着的木牌上的“安”字,指尖颤抖。
楼远坐在栏杆上看着冬暖故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小径尽头,他这才缓缓站起身,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李悔还是坐在窗边,将头靠在窗棂上,让那伸入窗户里来的青绿竹枝贴着他的脸颊,竹枝随风微动,好似小儿的手在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似的。
茶几依旧翻倒在地,碎裂的瓷片上沾着血,洒在地面上的茶水已经透过竹铺的地面往下浸漏,入目依旧是狼藉。
李悔的手上还按着冬暖故递给他的那方棉帕,死死地按在手心里,尽管掌心的血口子里的血已经止住。
楼远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面无血色神色颓然又痛苦的李悔,而后走上前,将翻倒在地的茶几扶起,摆正,再蹲下身将碎裂的一地的瓷片一一拾起,默不作声的。
少顷,只听李悔缓缓道:“小子不用收拾,稍后让小东来收拾便可。”
“远让小东送暖故姑娘回菡萏别院了。”楼远的声音亦是缓缓的,“许久没能为大人坐过什么了,就算只是稍微收拾收拾这些东西,也能让远心里好受一些。”
“小东送她回去了啊……”李悔喃喃道了一声,而后才转转眼眸,看向正蹲下地上收拾碎瓷片的楼远,声音沙哑至极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慈和道,“小子和拂儿不一样,拂儿远没有小子的心来得冷静。”
“白拂要是个冷静的人,远从小到大,能挨他那么多揍么?”楼远收拾好了地上的碎片,站起了身,眼里有嫌弃,对白拂的嫌弃。
李悔看着,不由微微笑了,看一眼身旁的椅子,道:“把手里的碎瓷片暂放茶几上就好,陪我坐一坐,小子已经很多年没有陪我坐过了。”
楼远将手中捧着的瓷片放到了茶几上,却是没有在椅子上坐下,而是绕到了李悔身后,握住椅背上的扶手,将李悔从窗边推开,一边道:“远不坐了,推大人到院子里走走如何?院中的竹子与远当年离开时相比,又多了很多。”
“因为小子离开后,我还是每年都在种新的竹子。”李悔没有拒绝楼远,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小子不愿坐,那就到院子里走走也好。”
楼远将李悔推出门槛以及竹屋前的低矮竹梯时动作放得缓慢,因为他怕把李悔摔了。
初夏时节的晨光还没有温度,洒照到人身上并未让人觉到灼热,是以楼远推着李悔在竹屋前的空地上走得缓慢。
缓慢地走了一小段距离后,只听楼远如随意般淡淡道:“南蜀国前些日子发生宫变,太子与一干党羽被处决,国君驾崩,五皇子登基,这个事情,大人当是知道的。”
“其实五皇子要坐上南蜀国的国君之位的胜算并不大,若非没有国君心中早就有废太子的计划,若没有他的好友相助的话,只怕五皇子斗不过太子,毕竟太子身后还有个羿王爷在顶着,就算太子倒下了,再上来一个俨然一个小君王的羿王爷,五皇子应该是无力招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