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纯贵妃手上所拥有的权利,可要远远大于有史以来的王后。
薛妙手走到芳兰宫宫门前时,陨王爷正从芳兰宫中出来,不知殿中发生了何事,以致陨王爷出来时带着一脸的怒容。
薛妙手见着陨王爷,停下脚步站到了一旁,微微垂首,恭敬道:“见过陨王爷。”
陨王爷则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像他的眼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个人似的,跨着大步走了。
薛妙手也不在意,只见她面色不改,也是看也不再看陨王爷一眼,在陨王爷走过她面前后便转身不紧不慢地继续往雕花的厚重殿门走去,正巧有一名宫人从殿中碎步而出,神色有些慌张。
宫人一出殿门便瞧见正徐徐走来的薛妙手,面上立刻露出喜色,忙跑上前来,有些急忙道:“姑姑终于回来了,娘娘从昨夜起便开始在找姑姑了。”
“嗯,知道了,下去吧。”薛妙手只微微抬手,宫人及站在殿门前的两名宫人一并退下了。
殿内很静,不见有宫人的身影,唯见一抹身姿婀娜的身影站在宽大的雕花窗花前,正垂眸摆弄着放在窗前架子上的一盆绿竹。
盆中的绿竹长得极好,竹叶翠绿且干净,不难看出常常有人照料。
摆弄着绿竹的,正是纯贵妃云绿水。
只见她一手提着一只茶壶,一手拿着一张帕子,将茶壶里装着的冷水倒到帕子上后,正一下一下慢悠悠地擦拭着面前绿竹的竹叶,听着有脚步声走进殿来,头也未抬,只用那不管何时听起来都柔软好听的声音问道:“回来了?哪儿去了?”
薛妙手不答话,眼里更没有任何敬畏之色,反倒是自由自在得好似在自己家里似的,走到了云绿水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看也不看云绿水一眼,径自拿起椅子旁摆放着的茶几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上一盏茶水,兀自喝了起来,就像没有看到云绿水也没有听到她说话似的。
云绿水也好像是早就习惯了薛妙手这样的态度,也不在意,只继续慢悠悠地擦拭她的竹子。
薛妙手只是轻呷了一口茶便将茶盏放下,似乎是这茶水不合她的胃口,又似乎是她根本就不渴根本就不想也不需要喝茶,这才听她冷冷道:“怎么?我去哪儿也要和你报备一声才能去么?”
这时候薛妙手的声音,与在旁人面前的她的声音截然不同,不再是冷冷的女人声音,而是有些尖锐的又有些沙哑的男人声音,难听得就好像是太监才会有的声音。
“我不过是问你一声而已,我敢叫你和我报备吗?”云绿水丝毫都不在意薛妙手的声音,像是习惯了,又好像是她根本就知道这其实才是她真正的声音。
云绿水在笑,笑得柔美,迎着错漏过雕花窗户的日光,妩媚得迷人。
“呵……”薛妙手也轻轻一声笑,眼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邪佞,“那急着从昨夜就开始找我做什么?”
“不过是从昨夜开始脸就隐隐泛疼,想找你看看而已。”云绿水声音柔柔软软的,任是任何一个男人听了都觉酥骨,单就这声音,也难怪王上会宠爱她。
“哦?”薛妙手微微挑眉,“过来我看看。”
“不着急,待我把这盆竹子擦拭干净,都等了你一整夜了,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儿。”云绿水倒真是丝毫不着急的模样,因为此时此刻她的眼里,似乎只有面前的那盆绿竹。
薛妙手将背靠到椅背上,抬手扯下了黏在面上的人皮面具,头往后仰,微微闭起了眼,沉着声音问道:“莫维那老东西来做什么?”
“做什么?”像是听到好笑的话似的,云绿水轻轻笑了笑,手上擦拭竹叶的动作却是更加轻柔了,“他找我还能做什么,无非是让我在王上面前讨个准话,让王上必须给他那死去的龟儿子讨个大大的公道。”
“你没答应。”薛妙手的话里只有肯定没有疑问。
“瞧你说的,我为何要答应他?我是他牵着鼻子的狗吗,他想要什么我便得答应什么?”云绿水还是在笑,笑得愈加的妩媚,“再说了,我要是答应了他,你回来不得发天大的火气吗,他算什么东西,怎能和你比。”
薛妙手没有说话,只是冷冷一笑。
云绿水继续专心致志地擦拭她的竹子。
少顷,只听得薛妙手好似自言自语一般道:“你这么爱竹,怎么就不学学丞相大人,在这芳兰宫的院子里也全都种上竹子?”
云绿水正擦拭着最后一片沾染着少许灰尘的竹叶手蓦地一抖,下一瞬,竟见得她猛然将前一瞬还视若珍宝细心呵护着的绿竹用力扫到地上,精致的花盆撞击得冷硬的地面,碎成无数片,盆中的泥土也撒了一地,脏了本已擦拭得干干净净的竹叶。
而前一瞬还笑得妩媚迷人的云绿水,此一刻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面上不仅没有了迷人的柔笑,反是变得有些狰狞扭曲,只见她边用脚狠狠地去踩那几株小小的绿竹边吼叫一般地朝薛妙手嘶喊道:“我不爱竹!谁说我爱竹!?我不爱竹!我恨竹!恨竹!”
云绿水狠狠地碾踩着自己脚下的那几株竹子,好像要将它踩得面目全非才甘心,面色狰狞扭曲,眸中有怨有怒更有浓浓的恨意,那样的浓烈的恨意仿佛流遍她全身,使得她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
“不爱便不爱,如此激动是做什么?”薛妙手神色冷冷淡淡的,与云绿水这激动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这竹子扔也扔了踩也踩了,既然不爱,以后就别养了,养了又毁了,不觉得累么?”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云绿水还是在跺踩那几株竹子,面色苍白,不再嘶喊,只是睁圆着眼死死盯着脚下的文竹,嘴里喃喃着。
“呵……是啊,我不知道不明白,就像你不明白我一样。”薛妙手又笑了,笑得不再有冷意,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尽愁思。
过了良久,殿中才又安静下来,安静下来后只闻云绿水颇为急切的呼吸声。
地上的绿竹已经被踩得完全烂掉,与黑泥完全混在了一起。
云绿水的绣鞋鞋底,也沾满了泥。
“好了,闹够了就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脸。”薛妙手只是神色冷淡地看着云绿水,丝毫不关心她的心绪。
只见云绿水怔怔地看着完全被她踩毁了的竹子,傻傻愣愣地笑了笑,这才转身走到薛妙手面前。
薛妙手没有站起身,只是抬起手抚向云绿水的脸,像她昨夜抚摸楼远的脸一样,抚得缓慢细心。
片刻后,他收回手,站起身,还是那抹有些尖锐又有些沙哑的难听男人声音道:“回床上躺着去,到点泌香的时辰了。”
云绿水默不作声,只是听话地转了身,往偏阁走去。
殿门大开着,没有一个人敢进来。
宽大的殿阁里,只有云绿水与薛妙手。
云绿水躺在铺着柔软锦缎的床榻上,床头旁的小几上放着一只浑身镂刻着花纹的小铜鼎,正有淡淡的白烟从鼎身上的花纹中慢慢逸散出来,慢慢地缭过云绿水的鼻底。
薛妙手负手而立在窗边,昂头看着亮白的苍穹。
少顷,只听她问道:“昨夜可有给莫琨送药?”
莫琨,是北霜国当今圣上的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