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余家急需用银,陈掌柜与穆清灵迅速起草好协议,双方按下手印,明日一手交银票一手交地契,再去衙门过户,穆清灵便是此间玉兔斋的新东家了。
今日出宅带的银票不多,穆清灵让红绡领着陈掌柜去对街穆家当铺支银子做今日的定金。
待屋内只剩她一人,穆清灵走出房间,见隔壁包厢中烛光已灭,室内黑漆漆一片。想来那群兔爷儿口中的神秘客人已然离去,于是她迈开步子,走到包厢门正对的轩窗旁,探头去看河边的景色。
月上枝头,清冷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仿若在河面上铺满了的碎银,晃眼得紧。
穆家涉及得营生虽广,却谨记祖训,绝不染指风月营生,等她接手玉兔斋,便再撒出一把银子,将斋子里的兔爷儿好生安置了。
至于他们得了卖身契,是要改头换面从良,还是继续投入红尘,就不干她的事了。
正在愣神的时候,突然听到吱呀一声响,原是隔壁的门扇缓缓开启。
穆清灵好奇转过头,正要查看木门为何无风自开,却被里面突然伸出来的铁臂扯进黑暗中。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火热薄唇挟着男子身上淡淡的奇楠香,将她的惊呼生吞入腹....
第29章 ??出行东海
裴明昭受够了梦魇的折磨, 决意给自己个了断。
这日,他独身一人前往玉兔斋。
玉兔斋迎客的门童看见一身华服,气宇轩昂的公子哥,立马堆起笑脸相迎。
“公子可是头一次来?需要唤哪一位玉兔作陪?”
裴明昭淡淡点了下头, 紧抿薄唇半响, 最终吐出两个字:“随意。”
门童笑着将人迎进了内堂, 心底却泛起了嘀咕,瞧这位爷脸上的神色, 怎么与平日中红光满面寻欢而来的恩客不同,反倒是一脸面色凝重, 透着股要奔赴战场的决绝。
裴明昭倘若知道小童心里的嘀咕, 定要感叹上战场可比今日他迈进兔爷儿馆要轻松得多。
接连数日梦到穆家小子衣衫不整,媚态如风地倚靠在他肩头,沙哑着嗓子质问他是不是断袖?
裴明昭绝不相信自己会是断袖。
他舞勺之年便提枪随祖父征战辽地,风餐露宿, 栉风沐雨。时常与一群大糙汉子在军帐内将就一宿,倘若他真好男色, 为何在营中数年都没察觉出来。
再一次从春梦中惊醒, 裴明昭鼻尖弥漫着似有似无的梨花香, 这点虚无飘渺的香气骤然点醒了他, 会不会是因穆家公子长得过于阴柔, 才导致他频频生出奇怪的念想。
裴明昭突然想起他曾以吴影的身份与鹏少卿饮酒那日,鹏少卿带来一位兔爷儿作陪。他不禁心中生疑, 除了穆家那小子,自己可还会对其他阴柔之态的男子产生兴趣。
刚刚迈进大堂, 裴明昭就被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胭脂气熏得紧紧拧起剑眉, 抬眸瞥见正堂内衣着暴露, 涂抹脂粉的阴柔男子们,他忍住想要拔腿离去的冲动,任由小厮领入雅间。
不知穆小公子身上涂抹得是什么香,不像这些庸脂俗粉惹人生厌。
白梨香淡雅清甜,让人忍不住想凑到他嫩白纤细的脖颈间轻嗅。
察觉出他又情不自禁想起穆公子,裴明昭心中咯噔一紧,阴沉着脸让店小二送来烈酒。
不一会儿,伴随着烈酒而来的,还有一位身穿轻纱,姿态曼妙的兔爷儿。
“小人名叫芍竹,特来陪公子饮酒。”
芍竹与其他因家境贫寒被贩卖进窑子的兔爷儿不一样,他出身富户,年幼时发现自己喜好男色,便毅然投身入风月场所。
不过因他容貌妖娆,身材娇小,再加上自幼饱读诗书,谈吐不凡,故而备受断袖之癖的公子哥们追捧,称得上是此间玉兔斋的头牌。
方才在大堂里瞧见这位宽肩窄腰,星眉剑目的公子哥,芍竹便挪不开。也不等掌柜开口,他主动抢过小厮端来的忘忧酒,唇角勾着妩媚的笑容,跪在男子身侧,主动倾身奉上酒盏。
裴明昭被扑面而来的刺鼻香气熏得皱起眉头,半垂着眼眸看向主动贴身男子凸出的喉结和空荡荡的胸脯,只觉得一阵恶心。
媚笑脸上的五官亦不精致,毛孔粗大,粉痕浓重,与梦中气息香甜,肤若凝脂的娇人相差甚远。
他强压下心中的厌恶,接过芍竹递来的酒盏一口饮下,冷声道:“我喝酒不需人作陪,你退下吧。”
芍竹脸上不禁露出失落的神色,但他不愧为玉兔斋的头牌,被客人冷言回绝后,脸上仍挂着浅笑,随后躬身退下。
只是等他合上门扇,脸上妩媚的笑容陡然垮了下来,冷哼一声,捏着嗓子悻悻道:“既不好男色,来什么兔爷儿馆,吃饱了撑的!”
这句低声抱怨,被屋内的裴明昭听得正着,他非但没有生气兔爷儿出言无状,反倒是松下一口气,正欲起身回府清洗自己身上沾染的胭脂味,却听到楼下传来男子刻意压低着嗓音的谈话。
其中一人居然操着不太纯正的大梁口音。
扬州临海,以东五十海里外有数片零星岛屿。
百年前,梁朝始皇将前朝兵马围堵至扬州海峡口,有一批漏网之鱼乘坐渔船逃到东海岛屿上。因岛屿附近海岸暗礁重重,梁国的重型战船还未抵达岛屿便接连触礁,损失惨重。
始皇担忧在扬州耗时太久,京城空悬的皇位难免会引得几位虎视眈眈的世家大族觊觎,又想着逃命到荒岛上的残兵败将成不了什么气候,于是急匆匆赶回京城登位。
没想到当年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前朝兵马,在百年间与岛上的渔民通婚,逐渐发展壮大起来,最终成立起一方帮派,名叫海王帮。
海王帮在数十年间频频侵犯扬州渔村,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由于久离故乡,当年逃走的前朝后人受东瀛人沾染,口音也变得不太纯粹,裴明昭听此男子的口音,瞬间就想到几年前缴获的那批海寇俘虏。
他挑开支摘窗,如夜燕一般轻盈的身子翻出窗外,足尖踩着窗檐,与月光下投射在青砖上斑驳的树影融合在一起。
“你们大梁人不守信誉,收下我们的金银珠宝,却迟迟交不出兵器,还撺掇我们与镇南王起冲突,好让你的主子坐收渔翁之利。”
口音不太纯正的男子气哼哼道。
“郑当家有所不知,大都督早就备好军械,准备趁着秋日渡口繁忙,好神不知鬼不觉将军械运送至你们海王帮。怎奈现下市舶司内都是镇南王的人手,每艘出海的货船都会被开箱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