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惊讶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疑心眼前娇滴滴的县主大人可是被哪位路过的精魅附了体。
穆清灵展颜一笑,正欲再夸赞县主两句,突然听到有人在阁楼上叫她的名字。
“穆清池,还不快上来!”
她抬头一看,原是镇南王正手扶凭栏,冷眼看向自己。
与裴明月告别后,穆清灵登上阁楼,迈进敞轩茶室内。
镇南王身着淡烟色长袍端身而坐在蒲团上,如墨长发束于冠中,环环相扣的玉带勾勒出男子挺拔的腰身,广袖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拎着姜铸铜饕餮面茶炉,配着男子身后空灵的山水,真当是谪仙下凡的仙人美景。
穆清灵行了一礼,撩开衣摆坐在蒲团上,接过对面谪仙递来的杯盏,将手中香茶视作长生不老的琼浆玉露,虔诚饮下。
“不知王爷唤小人前来,有何事吩咐?”
自从与穆家小子分别后,裴明昭许久没睡得这般安稳。
在酣畅淋漓的一觉过后,裴明昭幡然醒悟,虽然他不喜男色,但穆家小子对他而言就是一味上了瘾的蛊药。
弃之蚀骨,得之蚀心。
蚀骨之毒易解,杀了始作俑者,削鲜肉剔腐骨,永绝后患。
蚀心之毒难缠,将那人留在身边,看似毫发无伤,但后患无穷。
不喜麻烦的裴明昭思虑良久,迟迟未能做下决定,直到今日瞧见跟随在李管事身后眉眼弯弯,梨涡浅笑的少年,心中摇摆不定的秤砣终于落定。
裴明昭手握温润的白玉凭栏,眉宇间是豁然开朗的神清气爽。
穆家那小子长得过于精致,惹得自己生出了莫名的邪念。等再过上几年,少年稚嫩的五官逐渐张开,细嫩的脸颊上生出青渣,如玉兔斋那些小倌似的不阴不阳,自己也将会慢慢断了荒诞不经的念想。
若是一味的压制欲.念,反而适得其反。
就如前段时日似的夜不能寐,一见到穆公子反倒忍不住心底的邪火,只想将他拉入怀中,细细品尝他唇齿间的甘甜。
只是这厢裴明昭刚放下心底的纠结,却瞧见廊下的穆小公子歪着头对着妹妹嬉皮笑脸说了些什么,惹得明月眉飞色舞,掩嘴轻笑。
就连一旁处事沉稳的李管事,都看得直摇头。
哪里是断袖该有的样子!
裴明昭冷脸打断此人继续哄骗妹妹,在等候他上楼的功夫,随手冲泡了一壶此人最爱的白毫乌龙茶。
穆清灵进入茶室,落落大方施了礼后便坐在镇南王对面,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香茶,小口浅饮。
二人仅隔着一尺宽的茶案,裴明昭看到对面少年半阖的鸦睫微微轻颤,娇嫩的绛唇被茶水侵染得红润饱满,衬得唇红齿白,偶尔滑过贝齿的嫩舌,彷若调皮的鱼尾,浮出水面后转瞬不见。
惹得他这个在岸上垂钓的渔翁心痒难耐。
“不知王爷唤小人前来,有何事吩咐?”
穆清灵见镇南王眸光深沉,好看的剑眉微蹙,一言不发盯着自己,脸上神色晦暗不明。
她还当是自己猪八戒食人参果的豪饮姿态惹得谪仙心生不满。
要知贵人们的心思曲曲折折,眼前这位贵人的心思更是在九曲长河尾拐了十八个弯,实在难以捉摸。穆清灵索性开门见山,询问王爷今日唤她前来有何事?
“几日前你与本王说购下玉兔斋是为了建造船坊,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进度如何了?”
“小人前日刚刚在衙门过了户,至于造船坊的手续,还未去申报。”
开办造船坊并非开张个寻常商铺,光是申报手续就十分复杂,需要填上一堆申报文书,提供当铺银号和雇佣的工匠人数,最后递给层层官员审批,期间还会有负责官员查验申报人是否有资格和能力开办造船坊。
没有一年半载,再加上大笔的银钱疏通上下关系,造船坊的批文定然下不来,所以穆清灵一时半会儿也不着急去官府申报。毕竟现下她连造船的工匠都没找到,也不知道该投入多少银钱,建造个多大规模的造船坊最为合适。
“造船坊的批文本王已为你办妥。”
裴明昭神色淡淡,将早已准备好的木匣推给穆公子。一面品茶一面欣赏对面少年脸上的惊讶之色。
穆清灵剑眉微挑,她打开木匣,伸手拿出盒中文书仔仔细细看了数遍,才确定手上的文书的确是造船坊批文无疑,文书出炉的日期还甚是新鲜,就连宣纸上红艳艳的知府官印还未干透。
鹏靖元扬言在他能在扬州一手遮天的话还真是闪到舌头了,短短不到五日,神通广大的镇南王便替她办好了繁琐的造船坊文书,究竟是何用意?
待欣赏够了少年由惊讶转为迷惑的神色,裴明昭放下手中茶盏,不紧不慢道:“既然造船坊的文书已批下来,你这几日速速将玉兔斋拆了,也将里面的...人遣散干净。”
“王爷不打算留着玉兔斋好继续查询海寇的下落?
“那日他们匆匆离去,应是疑心暴露行踪,下次面谈也不会再选择玉兔斋。”
穆清灵呆愣愣地点点头,正巧在此时,李管家端来了一袋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和一盘蜜饯。
浓郁的栗香飘荡在清雅的茶室内,有些不伦不类。
穆清灵看着牛皮纸带上描有金香栗招牌的字样,心想镇南王在吃喝上的喜好,还真是与自己颇为一致呢。
要知这金香栗是百年老号,专门选取迁西的小油栗子炒制。壳厚难剥,但炒出的油栗香软可口,甜中带糯,每年入秋一开业,穆清灵就会让红绡排队去买。
这几日琐事繁多,她居然都忘了金香栗开业的日子。
镇南王的铁掌似是不知冷热,慢悠悠捡起滚烫的栗子,用两指轻轻一掐,便剥出个浑圆饱满的栗子仁。
他漫不经问道:“造船不比你平常的生意,稍有不慎便要赔得血本无归,数十年前的造船匠要么投靠去杨家,要么转行,不知你可有寻到经验老道的造船匠来独挑大梁?”
镇南王一针见血,当年荆州杨家就是靠着“钉接榫合”的独门工艺,使所造船只的强度大大提高,淘汰扬州众多百年造船世家,从而独占鳌头,渐渐独揽了造船的生意。
“小人着实没有想到会得王爷照拂,所以...还未开始寻觅能工巧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