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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2 / 2)

“冯二哥言重了。倒是炭行该给冯二哥赔罪。”祝德实虽谦让着,神色却仍有些不自在。

“祝伯,我家小舅子能否让我接回去?”

“当然。”

冯赛随着祝德实一起到了他宅子,祝德实让仆役把柳二郎扶了出来。柳二郎脸上瘀青未退,腿脚也还伤着,只能勉强走路。见到冯赛,柳二郎目光一颤,仍有些怨,又似乎有些愧,随即低下眼,冷着脸不说话。

冯赛见他腿脚不便,要去雇辆车,祝德实却吩咐仆人将自家的马车赶了出来,将柳二郎扶上了车。冯赛道谢告别,骑马跟着。

“姐夫,姐姐们找见了吗?”柳二郎隔着车壁问道,声调冷冷的。

“没有,仍在找。”

“谭力呢?”

“也没有。”

柳二郎不再出声,冯赛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路默默回到家中。祝家的仆人把柳二郎扶下了车,驱车回去了。冯赛正要唤阿山出来,却听见身后有人唤道:“你是冯赛?”

转身一看,是个身穿绿锦公服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四个衙吏,都没见过,冯赛十分纳闷,惶然应道:“是。”

“押走!”那男子吩咐了一声,两个衙吏立即冲过来,扭住冯赛,用绳索将他的双手反捆起来。

冯赛惊愕莫名:“这位官爷,这是为何?”

“大理寺重案,缉拿你听审。”

冯赛越发震惊,大理寺一向只查办命官重臣及特旨重案,怎么会缉拿我?

“这人是谁?”公服男子望向柳二郎。

“在下内弟。”

“一并押走!”

【银篇 百万案】

第一章

飞钱、大理寺、芳酩院

以有时之财,有限之力,以给无穷之费,若不为制,所谓积之涓涓而泄之浩浩,如之何使斯民不贫且滥也?

——王安石

清明那天正午,孙献正在香染街口。

孙献今年二十六岁,身材清瘦,下巴和鼻子都有些尖,脸上始终挂着些笑。他自小读不进书,就跟着人学商贩交易。他父亲是左藏库总库监孙执信,左藏库每天运进运出的钱货极多,时常需要雇募人力搬运,他便借着这个便利,把这个活儿揽了下来,和几个牙人一起赚些轻省钱。

可是,上个月月末,户部的人去左藏库领取俸钱,一整库十万贯铜钱忽然飞上天去,不知下落。这事上报后,丞相王黼才升任不久,怕官家着气,便将事情压住,不许外传。孙献的父亲孙执信却被革职,贬逐到雷州。

孙献由于不肯读书,常被父亲责骂,父亲这一走,没了管束,让他顿感轻快。但左藏库那桩营生却也旋即落入别人手里,他的生计顿时没了着落。晃了几天,都没找见什么像样的买卖。再想到父亲一辈子小小心心,却遭这冤屈,他心里越发不痛快。

十万贯钱怎么会飞走?虽然他父亲当时就在那俸钱库,亲眼看见钱飞走,孙献却始终有些纳闷,觉着里面一定有什么隐秘。

他决意好好查一查这事情,便进了东水门,去寻他的三个朋友。刚走到香染街口,在赵不尤书讼摊对面的纸马摊前,正巧碰见那三人正要出城,三人见到他,一起笑着迎了上来。

那三人都比他年长些,一个胖壮,叫黄胖;一个高瘦,叫管杆儿;一个不胖不瘦,走路时怕衣襟沾到灰,常爱撩起来扎在腰间,叫皮二。

“孙哥儿,我们正要去寻你!”皮二一把抓住孙献的手,像见了爹一般。

“几天不见,你们三个去哪里赶趁大买卖了?”

“哪里有什么大买卖?只得了一对大嘴儿。”

“大嘴儿?”

“吃土灰的嘴——”皮二扶着黄胖的肩,抬腿弯脚,露出鞋底,底上磨出一个大洞,“就是这张大嘴。你家老大人这一走,把咱们的饭碗也一起端走了。我跑了这几天,鞋底磨出了这两张嘴,吃饱了尘土,却半文钱都没捞着。”

“我们两个也是。”黄胖叹气道,管杆儿在一旁也苦着脸点头。

“我有桩事,你们愿不愿意做?”

“只要有钱,吃屎也肯!”三人睁大了眼,一起点头。

“这里不好说话,咱们去城外找个茶肆坐着说。”

孙献引着三人出了东水门,来到龙柳茶坊,进去选了个角落安静处坐下,要四碗茶、一碟清明麦糕。伙计却说店里没有石炭了,烧不成水,没有茶,清明糕今早倒是蒸了。孙献只得要了四碗凉水,一碟麦糕。三人早上似乎都没吃饭,麦糕才端上来,立即伸手抓抢,孙献才喝了口水,十来块麦糕就只剩一点面渣。孙献要团笼三人,便又要了一碟。

“你们别光顾着吃,听我说事情。”

“嗯嗯!哥儿你讲!”三人边吞麦糕边点头。

“就是左藏库飞钱那事——”左近虽然没人,孙献还是压低了声音,“我始终放不下这桩事,整整十万贯铜钱,我疑心里面一定有鬼怪……”

“当然有鬼怪啊,若不然,钱怎么会飞走?”皮二咽下最后一块麦糕。

“我说的鬼怪不是鬼怪,是人作怪。”

“人作怪?你家老大人那天不是亲眼瞧着那些钱飞走了?”黄胖打了个闷嗝。

“我爹被平白冤枉,咱们的买卖也被人夺走。这口气我顺不下,想把这事查明白。”

“钱都飞走了,往哪儿去查?况且这事上头压住,不许再碰。”管杆儿舔掉嘴角的糕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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