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碧眸一沉,闪过一丝噬血狠戾,一闪而蹴。
这也是他再次来到这穷山沟的原因,他想用沈越山摆下一盘不靠谱的棋,让兰家父子去头疼。
想起因为他的干预,未来兰御谡遇到一个年龄比他孙子还要小的沈越山跟他抢女人,碧眸男子邪魅一笑,抚着下巴,送上主意:“爷不是神,不知道你究竟转世在哪一户人家,所以,没办法送块玉给你含着出生,但是,以你的记忆,无论出生哪个疙瘩巷,都能凭科举之路进入西凌皇城,并有机会面圣,届时,凭你转世的容貌,不受兰家关注都不行呀。”
沈越山胸口处被他压得差点再一次昏死过去,碧眸男子的话在他听来,如同笑话,就算他能带着记忆带着容貌转世,他也不可能会去打扰他们平静的生活。
“有幸偿了爷的血,可以带着前世的记忆和容貌转世。”碧眸男子像是误解他所思,一边拍打着围在他耳畔转的蚊子,一边嫌弃道:“不懂就去问兰天赐那小破孩,他自然会给你答案,这地方实在是呆得秽气,蚊子又多,也亏得你女儿当了一国的皇后,你这做岳丈的,过得连杂伙店伙计都不如。去,这里的蚊子全是母的么,这么热情地招待爷,爷不侍候了。”
说完,一掀红袍,消失在狭小的木屋之中。
少年吸一口气,紧接着呼吸变得缓而轻,“就这样,我再睁开眼时,已是嗷嗷待哺的婴儿。”
兰天赐淡淡一扯嘴角,神情多了几分不屑:“他是凤南天,是南皓国的君主,一个闲着没事干的种马。”
“染儿已经很幸福,所以,我转世后,并不想延着凤南天所希望的那条路走,让女儿难做人。所以,我不曾想过去找你们。”少年眸光缓缓寻过那一排排的玉雕人,轻若自语,“我也不会再去打扰她的生活,凤南天有一句话说对了,我是护不住她的,她那样美,也只有兰御谡能护她周全。”
兰天赐对于祖辈们的爱怨情仇,他那时候太年幼,很多事虽然隐隐知道,但无法感同身受,所以,他没有资格给出任何意见,甚至于,他都不知道如何称呼眼前的少年,遂,只能暗叹一声,换了话题:“你方才说,五年前在东越大山腹地看到我,你告诉我,那里究竟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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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遗失的岁月
沉浸在过往中的少年,似乎并没有听到兰天赐的提问,他一双好看的凤眸透着不合年纪的压抑,他甚至忘记了兰天赐的存在,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台前,如珍似宝地拿起一个玉人,指腹轻触玉雕人的脸,眸中一片眷恋悲苦,“我和她新婚时,每天她都会起得很早,为我做一碗浓稠的米粥,她说,在上朝时,不可以如厕,母亲不知道这些,总是喜欢做稀粥……她虽然出生富贵之门,身上却无半丝千金小姐的颐指气使。我母亲不待见她,她却丝毫不以为意,每日晨昏定省,从不曾少过,她那样美好,美好得,我做梦都会笑醒……”
兰天赐微微启唇,想说什么,却很快放弃。
他虽未经情事,但他从父皇和娘亲身上看到,男女之间的爱甜蜜时,可以胜却人间无数。
想来,苦时,也苦过凡尘一切!
从沈千染那里得知,沈越山生前为了维护爱情,不畏皇权,宁守半生清苦,也不愿放弃妻子。
而到了这一世,小小年纪居然能排除万难,跋山涉水找到爱人的下落,这样刻骨的情,除非他自己放弃,否则,没有人能帮他走出来。
直到视线模糊,看不清手中的玉人时,少年方一惊,这才发现,时光仿佛融进了水中,一晃已是日落西沉。
少年脸上顿时浮上一层薄晕,搁下玉人,讷讷道:“赐儿,怎么不提醒一声,净让你在这干坐。”说着,马上找出火石点灯,放到桌前,猛地又想起,都到了用膳的时辰了。
“你坐着,我烙些饼给你尝尝。”
兰天赐支手托着下巴,一副安然自处之态,总归今日会解开心中疑问,何必急在一时。
何况,他确实也有些饿了。
兰天赐静坐一旁,似是心无旁骛,偶尔轻啜一口茶,刑兰草泡出来的茶初入口有些涩苦,但很快,便感到唇齿漫着一缕清甜。
其实眼角余光将少年的一举一动悉数收心,见他烧火,和面、翻烙饼的动作干净利落,可见,这些年,他一自独居。
小屋中很快飘来浓浓的葱油香味,伴着青烟缭绕,兰天赐有些不适地走到窗边。
中秋后,一层大雨,带走了西凌最后的一分暑气,此时,夜风吹来,沁得人精神气爽。
兰天赐看着窗外,耳畔除了柴火发出的辟呖声,还伴几声虫鸣,不自禁,他闭上眼,感受着繁华帝都从不曾有过的宁静。
一盏茶时过后,少年端上了两块煎得两面金黄的葱油蛋饼,又盛了两小叠的酱菜,凤眸漾开一丝笑意,“简单了些,把酱菜包在饼里吃会更入口,下次,我给你烧好一点的菜。”
兰天赐胃口大开,执箸夹了一小块酱菜,放在嘴里细细咬着,仰首,烛火下,眸如琉璃溢彩,满足中透着一股潋艳的温柔,对着少年唇角上挑,那一笑,一瞬间,倾了少年的心,让他霎时怔住——
许是两世早已习惯把一切喜好存放在心里,所以,那一句“宁儿”只在唇齿间微一游荡,便消失在腹中。
兰天赐不着痕迹地将少年的表情收在眼底,思忖片刻,突然问:“郑中希是你的本名?”
少年将包好的煎饼,一边用刀切成一片一片,方便兰天赐食用,一边低眉回道:“他是我同门师兄,在玉器界已小有名气,后来在一次进山采玉时,失足落崖,下落不明。三年前,我准备在皇城开间玉器拍卖行,只是年岁尚不足让人取信,所以,用了师兄的名号,一来,师兄若活在这世上,可以凭此联系到我,二则,我也可以避开一些琐事,静心做些自已喜欢的事。”
兰天赐微微颔首,续问,“现名是?”
少年也明白兰天赐话中之意,让他唤一声外祖父显得有些滑稽,何况,能见到兰天赐,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他,已是了了他的心愿,人死到底如灯灭,他总需将前世的情缘放下。
“我姓骆,骆珏笙。江南扬州人士,父亲是地主,从祖上继承百亩良田,府中生计无忧,生母是妾氏,嫡母早亡。”
他带着记忆转世,从出生开始,就看尽生母与另外几个妾氏为了被扶正,出尽阴损之计,并将他们几个孩子推到峰口浪尖,甚至有次,生母喂他服下灭鼠之药,目的是想污赖另一个正得宠小妾,虽然他巧妙避过一劫,但后来,他的同母哥哥还是代他死去。
他对骆家心灰意冷,所以,自幼起,都会暗中存下过年过节长辈给的红包,只想有朝一日,时机成熟,离开骆府。
“娘亲下个月生辰,我正愁如何送一件趁心的贺礼,你那小玉雕人很不错,可否以娘亲的模样雕一个。”兰天赐眸光似夜色翡翠,笑容溢满纵容,“届时,朕可以将你引见给娘亲,说,这玉雕是出自你的手。”
骆珏笙吸了一口气,小脸霎时萦满绯红,一时之间,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少顷,咽了一下口气,小心翼翼问,“可以么?我……。从不敢想象,我一直担心……。”
他怕他的容貌引起兰亭和沈千染的揣测,亦怕,沈千染因他再次对兰御谡心生嫌隙,他最不想的,就是打扰到宁常安平静的日子。
“不必担心,娘亲她自有想法。这应是她最想要的生辰礼物。”兰天赐轻眨了一眼,突然伸出手,轻轻拍点着骆珏笙的发顶,如同对待孩子般唤一声:“小骆。”
骆珏笙脸红得差点沁出血丝,他前世今生,禀性皆中规中距,如今被自已心中的外孙,当年在他怀中扑腾地撒娇地孩子唤一声“小骆”,实让他汗颜,但,对着兰天赐微微鼓动的眸光,竟不忍心扫他的兴,展颜,笑容细致而含蓄,小声应:“嗯……。”
兰天赐眸光带着潋潋笑意,但也是见好就收,低了首,静静把煎饼吃光。
骆珏笙山很快地把桌子收拾干净。
兰天赐这才问:“当年你在东越大山腹地看到我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