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嬷嬷一进寝房,便是四处翻找,打开柜门,翻出抽屉,手脚虽迟钝,但却异常精明,只往可疑的地方找,不到片刻,便看到榻底下有一个木箱,便让百合拉了出来。
打开口,浓重的血腥味差点让谢老夫人一口气接不上来。
倪嬷嬷将一应物品呈列在地上,当一团带血的旧衣似乎包着什么,放到地上时,根本不需要打开,钟氏也自觉躲不过去了,乖乖地下了床,跪倒在谢老夫人面前。
谢老夫人冷笑一声,“怎么,我老太婆还没发问,你的腿就软了,要招了?还真有胆呀,都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敢闹出这样的笑话,也不怕丢人,成天往外跑,想让全城的人都知道谢家出了这样的丑事么?”
“啊?”钟氏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明白,疑惑地抬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
床榻上,周玉苏已撑坐起来,腹下一阵阵发凉疼得她心里空荡荡的,却让她清醒异常,她一下就听懂了谢老夫人口中的嘲讽。
钟氏这一阵天天为了她往外跑,大街小巷地找稳婆,没事便好,但若被人起了疑心,只要问一下车夫,就全然知情。
而今晚,孙大夫在钟氏房里整整呆了两个半时辰,论谁听到这消息,都会往邪处想。
而她,顶着夏凌惜不孕的声名,自然谁也不会怀疑到她。
所以这黑锅,如果不想大家一起死的话……。周玉苏阴冷一笑:钟雯秋,你背定了!
身随心动,周玉苏迅速地下了床,挡在了钟氏的身前,眸光惊乍中带着镇定瞥了一眼孙大夫,跪在了谢老夫人的跟前,“祖母,母亲因为年纪大了,怀上时,怕胎息不稳,所以,也不敢回报,就怕是万一保不住,凭添了旁人笑话。所以,想等三个月后,胎息稳了再让祖母添喜,谁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与谢家无缘,才三个月就听不到胎心了,因此……。”
谢老夫人仔细琢磨周玉苏的话的可信度时,周玉苏眸里含着执著和坚定,“祖母,母亲向来足不出户,也就这一段时间,频频出府,但都叫了府里的马车代步,去了哪,跟谁见面,这都可以查得到。而府里呢,虽然不乏有男管事和护卫,但谢府规距多,内堂以内,无事不能随便闯进。加上,这府里丫环婆子多,处处眼线,母亲要是做出伤风败俗之事,焉能躲得过旁的的视线。”
“住嘴——”钟氏整张脸暴红,眼睛瞪得像是要撕裂开来一般,这下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周玉苏这话是说得漂亮,可万一要是圆不过,那她敢情是要被安上了勾搭了野男人,怀上了野种,然后,偷偷地找孙大夫处理掉的罪名。
“娘,您先别急,祖母深明大义,断不会冤屈了娘。”周玉苏马上截口,倏地拧过了脑袋,看着目眦欲裂的钟氏,唇瓣,一点一点地扩大、上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那神情,带着象地狱浮尸般的疯狂,仿佛在说:如果想一起死,请便!
钟氏被这的巅狂地表情蜇得眼角直缩,冲到唇腔的话,象是被什么缠住般,吐不出,又咽不下,就这样半张着口,僵峙着。
谢老夫人却已转身,看着孙大夫,缓缓道:“孙大夫,你何时诊出喜脉?为何从不曾听你提起过。”
孙大夫双腿早就发软,只是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一出宅门里的戏,他真的无法参与。
周玉苏嫣然一笑,站起身,搀着谢老夫人到一旁的太师椅坐下,婉声道:“祖母,母亲什么年纪了,都生了三胎了,连着几个月葵水不临,还不知道自已身体情况?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想缓一缓,等胎儿稳了,再报喜不迟,谁知道,哎,您想想,都这年纪遇这事,谁愿意没事嚷嚷着,所以,这才在外面找稳婆,想私下解决了就好。谁想,今日母亲在府门前摔了一跤,回来便出了血,这要是再拖延下去,只怕大人都会有生命危险,这才找了孙媳妇商量此事。孙媳妇想,这事反正总得解决,刚好孙大夫在这里,便央了孙大夫,让他辛苦一晚了,谁想,也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硬是捅到了祖母您这里。”
周玉苏顿了一下,缓缓走到孙大夫面前,笑道:“孙大夫是谢家专治的大夫,母亲若不是心里坦荡荡,怎敢劳动孙大夫,这不是给自已找麻烦么?”
孙大夫死死低着头,只是打着哈哈。
身后的两医女神情诡异,时不时地瞟着周玉苏、钟氏的脸,心里百味纷呈,开足了眼界。
周玉苏的话在情在理,谢老夫人心想,这钟氏都这把年纪了,确实不可能再做出离经叛道的事,而且,真要是怀了别人的暗胎,确实没有理由叫府里的孙大夫来动手。
这一想,谢老夫人的神情就缓了下来,走到钟氏的身边,扶起她,满面愧色地叹道:“难怪你今日一早跟我要野山参,相来你这阵子身体虚得很,快,快躺下,脸色这么差,别站着,这落胎的人,要跟坐月子似养着,明日,我让厨子给你做一个月的鸡汤,让你尽快把元气补回。”
钟氏连连奔波了几天,又疲又累,今天又当众摔了一跤,伤了手肘,虽说被孙大夫矫正过来,但一晚痛得连胃口也没有,接着,周玉苏又唱出那一出,她忙上忙下,担惊受怕,加上也有一些年纪了,这脸色看上去确实让人觉得象是刚落了胎的模样。
而周玉苏,虽然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但她皮肤过敏,红红黄黄一片,尚未痊愈,再加上,睡前又喝了一盅的野山参汤,稍稍缓过了气,看上去,确实与寻常无恙。
“好了,既然无事都散了。”老夫人一锤定音。
寝房里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钟氏披头散发靠坐在床上,分不清是喜是忧,甚至对这一切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过去了。
周玉苏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唇瓣,眸光幽幽地看着钟氏,这一战,她是打蠃了,可她的心底没有丝毫的胜利感,因为,她脚边正躺着她的儿子……
接下来,连着几天,钟氏只能乖乖躺在床榻上,头缚白巾,一天四五次,不停地喝着鸡汤,活血的药、还要忍受着蔡氏、刘氏的探访。
而周玉苏,自然而然地在钟氏的寝房中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因为钟氏腹下无血,丫鬟每天从寝房里收拾走的血带全是她供应出来。
到夜里,俩人同寝,睡得着还好,要是睡不着,必免不了一番的相互冷嘲热讽。
夜正浓,谢府一片宁静,钟氏白天躺了一天,这会也没睡意,睁着双眼,想着接下来,究竟如何通过周玉苏拿到双缘拍卖行的股权,正思忖着,寝房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谢晋河跟一股风似地刮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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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如获新生
周玉苏夜里要起来换两次血带,为了方便,寝房里留了一小盏灯。
谢晋河一脚踹开门时,钟氏心有余悸地惊跳了起来,看清是谢晋河,可尚未开口问什么事,谢晋河已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从床上扯了下来,动作凶猛毫不留余地,钟氏连问一声原因都来不及,谢晋河一腿就踢在了她的肚子上,神情怒不可竭,“贱妇,居然背着我偷男人,还好意思把帐算到我头上。”
他这几天忙坏了,吃在帐房睡在帐房,今晚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下,所以,跑到如容房里,刚沐浴,还没躺下,正在妆台前梳头的如容状似随口地说了一句,“妾身以为姐姐最近发福了,原来是怀了身孕,就是可惜了些,四个月的孩子,这都成形了,姐姐也真是命苦,到这年纪了还要受这种罪,你要是有时间,就去姐姐房里陪她说说话,免得她把气都撒在妾身身上。”
“你那一巴掌还没挨够?”谢晋河累得慌,也就听一听就背过身脱了里袍,这女人落胎原本就不是大惊小怪的事,他这一阵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安慰这些。
躺下来后,闭上眼睛,也没费什么心思特意去想,只是突然想起,约在四五月时,他到钟氏的房里过夜,那天喝了些酒,有些兴头,便欲行房,可没想到,行至半途,钟氏的月事来了,他当场就给恶心到,披了袍子,半夜就从她房里离开,后来整整三个多月没碰过她。
后来,钟氏开始为难如容和其它几个妾氏,闹得他心烦意乱,考虑到钟氏到底是他的发妻,两个年轻时,确实恩爱过几年,何况,她还是谢卿书的母亲,又是谢家内宅的掌权人,多少得顾及她一些面子。
所以,八月份时,他去了钟氏房里三次,每次都随意地敷衍几下,就算钟氏给怀上,这孩子也就两个月,哪来的四个月?
这一想,整个人就清醒了过来。
一骨鲁就起了床,捞了外袍,边系带子边往外冲。
钟氏先是被扯下床,尚未恢复的手肘一下子顶在坚硬的地板上,“咯嚓”一声脆响,痛得她惨叫出声,紧接着一脚飞了过来,踢在小腹上,也不知道是手疼、肚子疼,还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