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忠一敲惊堂木,沉声警告:“堂下观审之人,在无确凿证据前,不得妄语。”
谢卿书摇摇首,正色道:“因为西凌特志上有详细介绍其特征并配有图案。再则,如此大的玉石材天下难寻第二块,所以,在下断定是女娲。”
“也就是说,你当时不知道夏凌惜给你看的是一块赝品?”知道赝品而故意伪装手续,和以为是真品,因为缺乏手续而去伪造,这是两个不同的责罚,面临的罚款数额也不同。
谢卿书眸光丝毫不避高世忠如铜的双眸,眼神一烁不烁,“不知道,卿书只是极力想帮妻子达所所愿,让她手上的女娲玉舞人卖出最高的价格。而且,卿书看出这玉舞人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奇。而且,如果今日没有出现玉皮脱落,想来,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会认为这女娲玉舞人是赝品。”
高世忠思忖片刻,突然一击惊堂木,“既然你知道它来历不明,还为它伪造出处?你有什么解释。”
谢卿书面上呈出的惊痛、深悔、痴恋交替出现,最终被压制在双眸兴处,以极平淡的口吻道:“我爱夏凌惜……我知道她急需一笔银子赎回她夏家的矿山,可我能力有限,我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谢家的。所以,在拍卖会前夕,我跑了一趟扬州,伪造了玉舞人的手续。”
在西凌,伪造手续的罪名并不严重,如果没有得利,只要罚银就了事。
谢卿书话一出,几乎是全场爆笑,连城公子当众出声讽刺,“谢卿书你的真爱还真是令人费解,就在几个时辰前,在座的贵客可都是亲眼看见你亲手扒了你妻子夏凌惜的衣裙,让她在大庭广众下,赤身裸体。”
此言一出,厅外厅外一片哗然,
高世忠冷眼看着台下所跪的年轻女了,她全身瑟瑟发抖,死死地抵着头,全身就裹着一件男子的外袍,绣鞋处沾满了血迹,头发是尽散,连唯一的簪花都是斜斜地吊在一边。
“夏凌惜,你抬起头来!”高世忠轻敲了一下惊堂木。
周玉苏死死咬着唇瓣,缓缓抬起头,瞬时,人群里沸腾之声响起,尤其是是厅外聚集的百姓,早就听闻谢家长孙媳被人毒害致不孕,接二而遇过敏致毁颜。
遂,好奇的目光纷纷投于周玉苏身上,指指点点,窃窃私语,“那个披着男人袍子的就是夏凌惜?她的脸毁得还真严重”
“是,还好这里人多,要是大半夜看到她的脸,还以为是见了鬼。”
周玉苏这张脸在高世忠眼里倒没什么,他见多了鼻青脸肿不成人形的甚至连脸上长了蛆的都看过,遂,直直瞪着周玉苏道:“夏凌惜,你赝造假玉,意图谋不义之财,你知罪么?”
“她并非是夏凌惜。”谢卿书眉目间尽是沉痛,看着周玉苏恨声道,“我今日方知,她并非是我妻子夏凌惜,而是我母亲的养女周玉苏。女娲玉舞人也不是我妻子夏凌惜所赝造,而是我义妹周玉苏。”
周玉苏胸肺间冒出一股阴寒,心一夕尽冷,悲凉一笑,方才始终理解不了的事,终于明白了,眼前的男人并不是想帮她挣脱杀人的罪名。
他还是在认为,展示厅上面的女娲玉舞人是出自夏凌惜之手,如今事发,为了护住夏凌惜女商之名,不惜将她推了出去,让她认下一切。
他在公堂上做出的一切,只不过是在向那个死人示好!
高世忠奇道:“这要是旁人误认还好,自已朝昔相处的人,竟认不出?此话难以取信于人。”
白枫娇笑一声,明知故问的调笑:“都说女人吹了灯都一样,哪有这回事呀,有些圆,有些扁,有些肤粗如草纸,有些嫩如豆腐,谢大公子,您万千花丛过,难道连这点也区别不出?”
白枫话太过露骨,惹得场内场外男人暧昧笑声一片。
谢卿书连正眼也不看白枫一眼,只是冷漠地开口,“大人,卿书确实不知,周玉苏是在我离开西凌时,易容成我的妻子。我人远在扬州,根本不知道府里发生的一切,回来时,周玉苏已经毁了颜,我无法辩认。再则,我与夏凌惜是没有夫妻之实,与她之间只是发乎情,止乎理,所以,才会被周玉苏所蒙骗。”
高世忠已看过二楼展示厅里,当时客商们描述的当时再场的情况,从证词中看出,谢卿书确实与夏凌惜是一对假夫妻。
此话合情合理,高世忠微微颔首,看向周玉苏,“谢卿书所说的可是事实?”
周玉苏她忍着腹下的灼痛和翻滚的内腹,咬着牙,侧首看着那张蚀了她所有少女天真情怀的脸,而后,缓缓抬首看着高处“明镜高悬”的牌匾,不知为何,她心里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是一股难以言状的辛酸,启了启口,笑出了声,“是,他说的是事实,我确实是周玉苏。”
暖阁之上,谢良媛差点一口茶都喷出来,脑子里问;怎么会事,今天太阳全从西边升起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晋河脑袋轰地一下就炸开了,上前一步忍不住了,颤着手指着谢卿书道:“那夏凌惜呢?不可能凭白无故地消失。”
谢卿书苦笑一声,声音微微放大,“我不知道她在哪,我对不起她,是我惹了她生气,所以,在我去扬州时,她悄悄地离开了我,现在,我愿意受一切的惩罚,希望她能原谅我,回到我的身边。”
谢卿书知道,这样的话犹如那一层最薄弱的纸,想要挡住最冷酷的寒风,就如在汪洋中抓住一根稻草一般,全然无用,可谢卿书想试一试,他想让她知道,既使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也愿意为护住她的声名,付出一切。
她可愿,就此,饶恕了他!
“你究竟对夏凌惜做了什么,竟然让她不声不响地离开。”谢晋元也是被惹急了,一时不查,竟直呼侄媳妇的名讳。
谢卿书眼底是藏不住的钝痛与落寂,“我……周玉苏她怀了我的孩子,凌惜可能知道了,所以,她生气了。”
谢晋河只觉越听越乱,太阳穴直抽,“你不是和夏凌惜是假夫妻么?既然是假夫妻,你爱让什么女人怀孕,都是你的事,她气什么?”
谢卿书叹声道:“终是孩儿的错。”
暖阁中,兰天赐面上寒凉一片,他没料到,谢卿书与他想到了一处,先护住夏凌惜的声名。
谢卿书容貌才情在西凌广为人知,如今一席深情并茂的话语自然引起不少看审妇人的同情。
兰天赐耳力极强,竟隐隐听到人群中有女子轻叹:如果我是他的妻子,我一定原谅他,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以前他们不过是假夫妻,男人在外面寻个女人也属正常。
眸光,不觉带了些期许看向谢良媛。
却见那人,正用掌心用力地摩擦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频频打着寒噤,似感应到他的视线,吐了吐舌,一副吃了苍蝇的模样,“我怎么和这种人合作了三年。”
少女那双眸如有盈滑的墨银在游动,那明明是嫌弃的声音,听到他的耳朵里却如山涧中的清澈泉水,潺潺淙淙,悦耳动听。
厅上,周玉苏的视线似乎欲将谢卿书贯穿,她嗤地一声,笑出泪,咬着牙,切着齿,一字一句:“你别虚伪了,夏凌惜是听不到你的深情表白的。”
既使,在二楼的展示厅,面对玉雕人玉皮惊悚地落下的那恐怖时分!
面对他当众剥光她时的残暴。
面对所有或同情、或嘲笑、或兴灾乐祸的视线。
她还有一丝的求生欲望,但谢卿书此举,是完全把他和夏凌惜两人洗脱干净,让她独自承接所有的肮脏和罪恶,只许了一句:我答应你姐姐会照顾你!
她死心了。
她活得如此狼籍,成了西凌最大的笑话,既使她死了,也摆不脱生前的恶名。
她不知道,这条独爱的路,她还有什么理由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