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鸿华走上前虚扶着张小曼的背,“不是说好在餐厅见面?”
两人走进电梯,张小曼说,“刚去图书馆转了一圈,见时间差不多就来了。”
两人去了一间环境清静的中餐厅。从包房往外望去,可以看到一大片生态人工湖。
人群三两稀疏,从湖边来过又离开。杨柳在风影里摇啊晃,水光清浅。偶尔还有孩童的欢笑声从远处依稀传来。
张小曼对顾鸿华说,“曾几何时,我希冀的生活不过就是这样:一点点的天时美景,一点点的欢声笑语,家人和睦,亲人豁达,彼此是扶持的,信任的。”
“生活和希冀总难免会有出路。”
张小曼颔首,轻抿了一口茶,“这些年我还没有请你为我做过什么事吧?”
顾鸿华听了妻子的话,内心的情绪是很复杂的,但他还是对张小曼说,“你说说看。”他总得听一听她想要什么。
万一她又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关于离婚的事,他总不能也一味地应承下来。
张小曼说,“你忽然让眉生进入鸿云集团,这件事我是保留意见的。她毕竟还太年轻,一则该以学业为主,二则也该享受享受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生活和快乐。”
顾鸿华颔首,“是以她的学业为主,但眉生毕竟是我的女儿,我所有的一切以后都是她的。这样大的一个担子,她可不比普通人家的孩子。”
张小曼望着顾鸿华,索性坦白道,“这样说吧。我不希望眉生变成像你一样的人,过着跟你一样的生活,重复你的人生。”
顾鸿华夹着筷子的手抬到一半,竟忘了自己原本想要去夹桌上的哪一道菜。他看着对面的女人,放下筷子,拿起手帕轻拭着双手。
他唤门外的服务生,说,“怎么就没有湿巾呢?”服务生诚惶诚恐,连忙转身去拿。
顾鸿华没有胃口了,但胃里却是空的。
张小曼的话令他像是吃了一肚子的气,饱了,吃不下别的了。
他借着与服务生说话的时间悄无声息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片刻后,顾鸿华说,“好,那你说说,眉生应该拥有怎样的生活。”
张小曼对他说,“我想带着她去我父母那里住上一阵,张家与眉生同龄的孩子多,她不至于像在秋波弄里那样孤单。”
顾鸿华不停地点头。不停地。
她果然还是要离开。
换了个借口,换了个理由,换了种方式,赐了他一场空欢喜,弄得他一个上午都患得患失,却还是为了想要从他身边离开。
张家除了有与眉生同龄的孩子,现在还多了那个阴魂不散的栾倾待,所以她的心躁动了,不安了,难耐了。
她不要再留在有他的秋波弄了,她要走。
她要带着他们的女儿去一个可以随时看到另外一个男人的地方!
顾鸿华望着神色豁达坦然的妻子,脸上本能地泛着和善的笑。
他都已经习惯了。在张小曼面前他从不忍心动怒。
窗外,秋光明媚。
顾鸿华想起了十九年前初见张小曼的情景。
彼时,张小曼的母亲是整个荣城里名气最响且经验最丰富的会计师,顾鸿华重金请郑温娟来鸿云集团出任他的财务总监。
郑温娟与张春晋一共孕育了七个子女,那是家里的几个男孩都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夫妻俩的经济压力极大。
顾鸿华给的报酬是所有公司里最优渥的,郑温娟没有理由拒绝。
那个八月的尾端,张小曼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暑假快要结束,她来鸿云集团找郑温娟。
短袖白色长衬衫,衣角在腰际间打了蝴蝶结,牛仔裤,帆布鞋。齐耳的蓬松短发上戴一只白色的发箍。极随意的大学生装扮。
她将自行车挺在鸿云集团的门口,人就倚在座椅上,站在黄昏日光里等着郑温娟下班,将母亲捎回家。
顾鸿华和郑温娟从门口走出来,原本还在讨论着新一季的投资支出和财政琐事。
张小曼停好了车走过来,年轻而漂亮的脸蛋上盛满了简直快要溢出来的笑。浓眉大眼中盈满了青春和快乐。
仅仅一面之缘,她就迅速占据了顾鸿华的眼。
认识张小曼之后,一直被外界称为赚钱机器的顾鸿华终于开始有了正常人也有的七情六欲。
情来自张小曼,欲则来自钱还有张小曼。
顾鸿华对金钱从来来者不拒,同样的,他这一生也不懂得如何去拒绝张小曼。他妥协了,对张小曼说,“等过了这个秋天。”
这是他对张小曼仅有的要求了。
这一年的九月下旬,欧美经济正在遭受着重创,大部分的房子在高价出售后因为换不起房贷又重新回到了各大银行手中。
次贷危机令许多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更令许多人失去了工作。而处于太平洋另外一端的荣城,却在几大财阀和所有金融系统的努力下,出现了房地产繁荣的假象。
周四上午,顾眉生接到了张晨女友米恩的电话,约她见面,说想聊一聊兰陵苑的房子装修的事情。
顾眉生看了眼课表,问她,“下午4:30,你有时间吗?”
“有的,我到时候来荣大找你。”
顾眉生挂了电话正准备回到阅览室,却被身后的潘琳叫住了。
“眉生,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顾眉生看着她,想起初开学军训时,潘琳替自己打抱不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