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希凑过来看,也一呆:“咦,妈妈你来看,这是奶奶年轻时的照片吧,我和奶奶长得这么像呢。”子真好奇:“你没看过?”音希摇头。
音希妈妈说:“咦,这本相册我也没看过,哦对,前阵子妈妈房间里大扫除,不知从哪掉出来的,我就放到这些相册一起了。”
子真看着老太太,觉得岁月好象在手中相册上嗖嗖地过去,这苍老瘦薄的老太太,也曾有过这样青春容颜啊。
老太太伸手取过相册,低头看了一会儿,叹口气:“大家都死了,就留下我一个人了。”
音希打岔,好奇地问子真:“我奶奶边上的就是你外婆吗?”
子真摇头:“不是,我外婆比你奶奶小好多呢,你看她们一样大的样子。”接着翻了一会儿,相册中并没有外婆的照片。
老太太看到她的疑问,笑了笑:“我跟你外婆认识是抗日战争逃难的时候,哪里有机会有地方去拍照片。这是我小时候的姐妹,抗日之前拍的,也就这一张。”
子真笑:“我最喜欢看老照片,我外婆和我奶奶以前年轻时候的照片全部都被我翻拍了存着,奶奶这张照片也翻拍一张给我好不好?”
老太太一怔,微笑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卫音希一家和子真一起驾车到郊外的梅林看梅花。
梅州,顾名思义,因梅树众多而命名,几百年前便遍植梅树,到现在还很有几棵百年老梅树。
虽然没有下雪,梅花仍然绽放,疏落有致,一座山坡望过去满坡梅树梅花,枝上点红点白,衬着深青天色,三两人群,也颇有几分热闹。音希着了白色棉夹克,黄色长围巾里夹了一条黑,宽身黑牛仔裤,利落英气得来愈显唇红齿白;子真里面是红白条子的高领毛衣,外罩来时穿的栗子色短外套,亦颇生动,两人相携往上走,留下卫氏夫妇微笑着在后面一边交谈一边观赏两女风姿。
甫一走进梅林,迎面一阵冷风,子真正不由打了个哆嗦,却闻得一阵幽香,低头,满襟梅瓣轻轻扬起落下。抬头看到音希围巾上沾着的几片梅花瓣,再看枝头随风颤动发散幽香的梅花,心中浮起酸溜溜的句子:半落梅花婉娩香,轻云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完了自我嘲笑:还说不是文青。又想起外婆院子里的那两株梅树,梅花雪地赏的一个静谧风流,这又是不同的景致了。
音希在前面招手:“那边有几棵是老梅树,开得最盛。”子真笑着迈开脚步追上去,跑了一会儿,远远便看到山凹处正有几树老梅伸展遒劲硬枝,从上到下,绽了满枝满树的花朵,粉红粉白,美不胜收。子真加快脚步,却一时不察踩到大石差点拐到,幸亏机灵,顺势斜冲,缓了去势,却直直撞到一个男人身上。
这势头着实不轻,那男人正仰头观梅,不提防有人用了全身劲道撞过来,立时臀部啪的着地,接着半个滚地葫芦,侧身翻倒过去几米。子真倒是站得稳当,张大眼看着那个男人,明知该立刻上前扶起人道歉,却忍也忍不住的仍然笑出声来,旁边那男人的一个同伴伸手去扶,另一个面色不豫地走过来,在子真反应过来之前,音希已抢先一步拦到子真身前,认真地道歉:“对不起,我姐姐不小心的。”
子真抬头,然后感动,呆住,才一会儿,赶紧走过去道:“对不起,有没有事?”
男人被扶起来,倒也爽快,忍住痛,还笑了笑:“没什么,小姐很爱笑啊。”
子真整张脸腾的一下红起来,扶起那男人的人忽然嘿嘿一笑:“她在笑你这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兼‘滚地葫芦狗趴式’”。众人想一想,大笑,子真转过目光,啊呀一声,那人却不理她,朝音希伸过手去:“卫音希?真巧。”
音希正在忍笑,意外地也啊了一声,伸出手,握了一下,回头看子真,子真问:“喂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大英俊的邓安穿一身黑色休闲长风衣,衣襟略开,仔裤球鞋,他调侃地看了眼子真,以一种“懒得理你”的神情继续跟音希搭讪:“你应该放寒假了吧,原来这是你家乡。”双手插袋,略低了头,嘴角含笑,说不出的倜傥。
音希的晶莹剔透的小脸,许是被冷风吹的,开始微微泛红,闭了嘴没答话,只点点头。音希父母惊讶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咦,邓医生?”
邓安马上就变成邓医生,笑着招呼:“这么巧。”
卫江峰同邓安握手,道:“我刚刚和朋友通过电话,她的状态非常稳定,邓医生真是国手。”
邓医生微笑:“哪里这么容易就是国手了,主要是病灶不深。你们梅州的梅林果然名不虚传,要是下了雪那就更是一等一的风光了,可惜我没来得及时。”他不太愿意工余谈论工作,马上转移话题。
音希妈妈看了看音希和子真,轻声说:“这位邓医生是周叔叔请来的名医,给你周婶动手术的,手术非常成功呢。音希,你认识他?”
音希说:“不是,是,”她停顿一下,才低声说:“颜姐姐认识。”
子真解释:“阿姨,邓安是我男朋友的哥哥。”
音希妈妈哦一声,道:“这可真巧。”
子真倒也明白过来,邓安经常在周末或轮休时间应外地病人的邀请去动手术,这样的手术收费相当不低,一般以红包的方式按行规给钱。两厢情愿,皆大欢喜。
子真才不是伪道学,但抓着了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嘲笑讽刺。邓安不止一次接收她“鄙视”的目光,权当目光浴,同情地对邓跃说:“咦,颜子真不单一张小脸表情丰富,眼睛也妙用无穷啊,假以时日,一定胜过七彩镭射。啧啧,美不胜收,你好自为之。”作向往状。邓跃啼笑皆非。
此时邓安怡然自得地微微躬身,甘之若怡地接收子真的观礼。子真只好翻了个白眼,径自去看面前的梅树。
☆、第7章 七
子真回家的第二天是家庭日。她心情愉悦地上楼梯,轻声哼着歌,打开家门笑着探头进去:“我回来啦。”客厅里静悄悄的,颜海生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报纸,抬手招她,子真噌地冲过去大力坐在父亲身边:“看什么哪?妈妈呢?”
颜海生笑:“你呀,今天当心点,妈妈脸色不太好。”
子真侧过头看父亲:“啧,一定是你惹妈生气,老实说,你做什么了?”笑嘻嘻从大包里掏出一瓶酒,小声说:“马爹利xo,藏好,别叫我妈瞧见。”
颜海生轻轻打一下女儿的头,也低声说:“是旧包装的。”子真挤挤眼睛:“就象您一样,旧瓶新酒。”
颜海生大乐,说:“你个淘气鬼。”想起来,说:“对了子真,明天别忘了跟爸爸去接奶奶。”
子真奶奶住在郊区,因为她的一帮老姐妹都住在那里,所以一直不肯过来和儿子一起住,颜海生夫妇见她身体硬朗,城里也的确不适合老人居住,便只好由得她,只是每周去看望一下。她也不为难儿子,逢年过节,早早地便过来住一阵子。
子真欢呼:“对啊,快过年了。”
颜海生摸摸她的头,笑着起身去藏酒,刚一进里屋,卓嘉自从厨房出来,淡淡对女儿说:“端菜吃饭罢。”
吃到一半,子真正要接着夸冬笋清鸡,卓嘉自顿了顿,说:“梅州的梅花开得很好吧,有没有去看?”
子真一怔,嗫嚅了一会儿,笑着问:“卓谦告诉你们的?”
卓嘉自看了她两眼,夹一筷菜,却停在饭碗上方没有吃,颜海生说:“怎么你去梅州也不先告诉爸妈?”
子真笑嘻嘻:“那我以前去别的地方玩也没有都说啊,”一看卓嘉自的脸色,忙闭上嘴。
卓嘉自板着脸,慢慢吃完嘴里的菜,才说:“子真,我不希望你和那个卫音希太接近,我也不希望你再去梅州。她已经成年,有父母有家人,还轮不到你去照顾她。你外婆的事,不用你去趟浑水。”
子真呆住:“妈妈。”
卓嘉自的语气十分平板:“我昨天上午顺路去你家,卓谦说你去梅州了,和你外婆好朋友的孙女一起去的。你桌上正巧放着一封信,信封上是你外婆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