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推开,里面的人不知忍了多久,终于暴发,露出一张苍老而愤怒的面孔,“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跑到我家门口呕吐,你是喝多了吗?”
桂尚白连声道歉,迈步走开,正好迎上自己的上司,心中的恼怒立刻有了倾泄对象,咬牙切齿地说:“你明知道里面有死人,却让我进去,你、你……”
“你害怕死人?”陆林北反问道。
“我……我不怕,可我瞧不起你种逃避的行为。”
“你还打算辞职?”
桂尚白脸色一变,他刚出来时,一气之下说出辞职的话,其实没有这个勇气,犹豫之后,语气缓和下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是组长,可以命令我做些事情,但是……但是至少给我一个提醒吧。”
“首先我得知道屋里具体发生了什么,才能给你提醒。”
“你不知道?”
“这个人是我正在发展的一名情报员,约我来他家里见面,我觉得有点不同寻常,所以让你先进去看看,仅此而已。”
桂尚白显然不相信上司的说法,但是脸色又缓和一些,“那就是凑巧了,真是……他究竟怎么想的?约你过来见面,却在屋里上吊自杀,就为了吓你一跳?”
“谁知道呢?没准自杀只是假象。”
“你不进去看看?”
陆林北想了一会,“算了,他还没有正式同意当我的情报员,顶多算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没必要去看。”
桂尚白眼里闪过一丝鄙视,忍住心里的话没说,改口道:“我招募的那名情报员,倒是早就说愿意,但是还没得到你的回答。”
“招募情报员不能着急,开始要快,中间要慢,得让他们等一等,考验一下他们的耐心。”
“别考验成这样就行。”桂尚白看一眼那间屋子,眼前仍有一具尸体在微微晃动,差一点又要做出呕吐的动作。
“先回大使馆吧。”陆林北看着大王星的几名警察走过去,知道自己不会受到询问。
“我就是想来了解一下你的回答,既然你说需要再考验一下,那就考验吧。我去找个地方……找其他有潜质的人物,没准还能再招募几名情报员。”
不等上司同意,桂尚白匆匆跑开,找地方喝酒去了。
陆林北独自回到大使馆,另一名下属方飞瀚还没到,他坐在那里思考这两起奇怪的案件,一名翟王星历史学家被杀,一名大王星极端分子自杀,看似毫不相关的两件事,却凑巧都是陆林北认识并且接触过的人。
他上网浏览,毛空山受到的关注很少,邹玉斑自杀的消息则刚刚传开,反而引发小小的轰动,在极端分子的圈子里,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死者为大,原本毁誉参半的邹玉班,现在获得一致的怀念。
在一堆悼念的文章里,居然有一份遗书。
遗书以邹玉斑的口吻写成,先是重申自己的观点,表示绝不放弃,然后以悔恨的措辞,声称自己一时不慎,圈进不该确碰的是非,唯一的解决手段只剩自我了结……
看上去很像是邹玉斑的文风,但是陆林北一个字都不相信,虽然只见过两次面,陆林北通过大量资料,深入地掌握了邹玉斑的性格,确信他无论遇到多大的挫折与危险,也绝不会采取自杀这处种示弱的手段。
肯定是关竹前,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在一份报告里声称目标已经咬钩?
陆林北不觉得自己咬到了任何东西。
方飞瀚冲进办公室,急迫的样子好像吃坏了肚子却找不到厕所,“怎么样?看过了吗?递交了吗?”
“看过了,没有递交。”
“怎么回事?”方飞瀚握紧双拳,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用悲愤的声音说:“组长,你是在逗我吗?我辛辛苦苦搜集到的情报,在你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你说,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
“我需要亲自去见证人。”陆林北平淡地说,对方飞瀚的夸张态度早就习以为常。
“亲自见证人?”方飞瀚一愣,“有这个必要吗?上头和警方肯定会约见证人,我再傻,也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造假吧?”
“你的报告没有问题,我只是要确认一些细节,因为上头问起的时候,我得能立刻回答得上。”
方飞瀚又是一愣,随即笑道:“组长真是谨慎,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能当组长,我还在跑腿呢。你想见哪位证人,我可以帮你联系。”
“不必,联系方式你都写在报告里了,我能找到人,很快,大概两三天吧,就能弄清所有细节。”
“两三天?太久了,功劳会被别的部门抢走。所有细节都在我心里,你问我吧,我现在就能回答。”方飞瀚自信满满,好像那份报告的每一个字都是他本人的心血。
陆林北盯着他,缓缓道:“第一位证人说,看到并听到马徉徉与毛空山因为家族问题而吵架。”
“对,因为他们吵得比较大声,所以证人听得清清楚楚,而且他还能再提供几名证人,可以相互补充。”
“第二名证人说,他亲眼看到马徉徉闯进毛空山的家,很快神色慌张地跑出来。”
“对,这名证人不认识马徉徉,但是在几十张照片里,一眼就认出他,再没改过口。”
“我关心的细节是,这个‘很快’是多久?”
“嗯?”
“马徉徉在毛空山家里待了多久?”
“啊……应该……证人说过,让我想想,三分钟,最多不超过五分钟。”
“你确定?”
“确定。”
“如果我是警察,就会生出疑问。”
“什么疑问?”方飞瀚面露警惕。
“毛空山的家里被翻得一片狼藉,尤其是那些木头雕像,都被劈成几块,最算他有最好的工具,恐怕也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做到这一点,而证人在你的报告里说,马徉徉空手进去,空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