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父亲的脸很模糊,沈淮书只记得那张脸很凶恶,口吻也很凶恶。
父亲抬手,朝女人脸上猛地抡去。
女人尖叫一声,却在倒下的同时死死将沈淮书护在了怀里。
沈淮书哭着窝在她怀里,宠物的血迹染红了她的白色纱裙。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来,女人浑身颤抖,但仍旧是将他抱住了,温柔地在他耳边道:淮书乖,不哭。
天像是一张漆黑的抹布,乌云浑浊,见不到一丝光。此时大雨倾盆,那雨点像一颗颗黑珍珠,噼里啪啦落下来,砸在脸上疼地要命。
先前不知道,此时躲在屋檐底下,他这才感觉到疼,身上疼,心里疼。
他突然想起垃圾库的门缝后看到过蕾丝裙花边,想起父亲发现小狗的那天姐姐请假没去上课,又想起吃饭的时候姐姐一边同他聊天,聊天内容里谈起了他被关在垃圾库时狼狈滑稽的模样,一边不停地在和谁发微信。
他把头埋下去,雨还在哗啦啦地下,雨水带走了他身体的温度,想到这里,他的肩膀开始微微抽搐,到了最后,他终于是忍不住,崩溃哭了出来。
雨幕中,一个浑身湿透的男人抱着一个纸箱,不紧不慢得朝着街檐走来。纸箱很容易被淋湿,可他却用自己的身体将纸箱罩住了。
走到街檐,他缓缓蹲了下去。
骨感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沈淮书的下巴,男人用指腹擦擦他的眼角,将纸箱捧起来,里面是一个蜷缩的小小身体,呜呜地,可怜巴巴地叫唤了一声。
我的小叔叔,你哭什么?宋易晟笑得明艳,手掌突然掌住他的后脑,重重按向自己的怀里,我有点心疼,可你又不许我喜欢你,该怎么办才好呢?
第14章
生病总能成为脆弱的借口,总之沈淮书这个老板在花店的作用并不大,索性就直接请了好几天的假,不去上班了。
只是老板不上班,某位打工仔还是要老老实实去花店照顾生意的。
宋易晟打了下班的卡,瞧见店里还剩了几朵白玫瑰,走出店门的步子就顿了顿,倒退回来,把那玫瑰盯了半天。
贝贝是住院了?小柒问。
家里两个生病的,我哪里照顾得过来,只能委屈它一阵了。宋易晟说,他用指尖轻轻拨弄了下玫瑰花瓣,忽想起沈淮书生病时候的样子和这白玫瑰一模一样,苍白娇嫩,惹人心疼。
小柒注意到他的反常,蹑步走过来。
有喜欢的人了?她压低声音。
宋易晟倒吸了一口气,赶紧将手指从花瓣上挪开,目光闪烁不定,不是,哪有柒姐你别乱说。
他语无伦次,仓促将围裙解下来,动作立刻就变得慌乱了。
原本喜欢那个人就不被允许,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以沈淮书那个性子,还不知道要生多大的气,或许到时候会为了杜绝流言蜚语,将他赶出家门也说不定。
我要去检查供货单,你不急着下班的话就帮我处理下这些花,学了这么多天,该会的都会了对吧?小柒隐笑着冲他眨了眨眼睛。
宋易晟微怔,瞧见货架上的一摞包装纸,轻轻嗯了一声。
嗷,对了!小柒突然转过身,晃着圆珠笔,冲那条围裙点了点说道:带回去吧,老板不会做饭的,你或许用得到?
说完就去了仓库。
满天星配白玫瑰,这是宋易晟能想到的最好搭配。满天星清雅,白玫瑰纯洁,二者结合,却似乎有一种压抑着的欲望呼之欲出。
他按耐住兴奋,尽量使自己不去想收到花的那个人会是惊讶还是生气。
夏日的黄昏下,通体漆黑的摩托车上束了一捧白玫瑰,左边把手吊着一袋猪肝,右边把手挂了一袋葱,宋易晟从菜市场里骑着车嚣张离去,惹了一大堆老太老大爷侧目,对着他指指点点。
这些机车党都是些惹是生非的,我家里那孙女还觉得他们帅得嘞。
就是就是!
卖猪肝的婆婆探出头来。
又买菜又做饭的还是坏小子?你们可闭嘴吧,人家可礼貌得很嘞!
宋易晟抱着花叼着菜,艰难地把手伸向指纹锁。
叮欢迎回家!
他侧身挤开门。
门后餐厅,沈淮书耷拉着眼皮,脸色苍白,鸡蛋拨了半颗,碎屑掉了满桌。
你干嘛呢!
宋易晟叼着菜袋子将花往鞋柜上一放,冲过去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鸡蛋。
不知道感冒不能吃鸡蛋啊!
咕噜
沈淮书勉强撑起眼皮,沾着鸡蛋壳的手指虚虚将肚子捂住,一脸窘态。
宋易晟咬住唇,最终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饿了?
沈淮书点点头。
中午给你带的饭呢?宋易晟提着菜进了厨房,在厨房里看到没动过的青菜粥,顿时懂了。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将中午的饭菜扔进垃圾桶。
一边系上围裙,一边倒了杯热水。
喏,只能先喝点水垫垫,粥要熬一会儿。谁叫你中午不肯吃东西,现在知道饿了?宋易晟撇着嘴责备道。
沈淮书将水接过去,手心热了。
他刚窝在沙发一角,宋易晟又拿着一件黑色加绒外套出来,披在了他肩上。
水蒸气将脸上熏出点血色来,他闻到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香气,是宋易晟身上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看到宋易晟半蹲下去,拿出一双崭新的白色袜子。男人温热有力的掌心轻轻握住他的脚,等到宋易晟已经开始替他穿袜子了,他才猛地想起要把脚抽回来。
宋易晟重重捏住了他的脚掌,剑眉一挑,抬眼厉声道:别动!
不用
沈淮书沙哑的喉咙里冒出不太清晰的两个字眼,他想阻止宋易晟这种让他感到冒犯的行为,可是生病让他感到浑身乏力,宋易晟只是轻轻使劲,他就有了一种陷入魔爪无法逃离的无力感。
宋易晟替他穿好了一只脚,又去握他另一只脚。
不用了!沈淮书又说。
宋易晟皱了眉头,将脚握紧了,赶紧闭嘴吧你!不知道自己声音很难听啊!
他穿好了袜子,抬头撞见沈淮书极度难堪的表情,他耸耸肩,做了个鬼脸。
我说你可别好心当做驴肝肺,我辛辛苦苦回来给你熬粥,你以为是因为喜欢你?得了吧,要不是因为害怕你传染我,我才懒得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