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艾儿走了进来。来不及使用遮盖咒术,他冷冷喝道,“滚!”
拿着药箱,艾儿神色如常,“一只手不便吧,请允许我来?”
只有她知道自己受伤了,却没有声张,瑟兰督伊长睫垂落,微微点了下头。
手臂上的灼痕只要上药即可复原。艾儿眼都不眨的直视,他左脸灼烧的伤疤深可及骨,在光洁如细瓷的脸上斑斓盘踞,对比起右半边脸的完美无缺更显得可怕。可想而知当初受伤时,该有多么痛心彻骨。而这伤由来已久,连最好的复原咒术都无法完全修复。
手微微一颤,药膏落在他的手臂上,轻声道,“脸上的伤,世间任何药草和咒术都无法医治,除非去求维丽埃丝缇吧。”
“无妨,留着吧。”瑟兰督伊淡淡的道。
只有历经更痛不欲生的事才会令这种伤无足轻重,艾儿微微皱眉,却笑道,“不介意我教您一句更迅速灵活的遮盖咒语吧?”
“也好。”明明对他有好处,她却放低身段,这小姑娘聪明不外露,让人很难拒绝,“你为什么不问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哦,您脸上的伤怎么来的?”艾儿从善如流。
瑟兰督伊差点翻白眼,还以为她会体谅的说等您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没想到她竟问了。自己扯出来的话题难道还回句我不告诉你?
“是刚达巴山的火龙……”有点呕。
“为什么到那里去?”她亲身到过,险要的雪峰,幽深的龙穴,流窜的半兽人,实在不是个游玩的好地方。
“是莱戈拉斯的母亲……”完美到绝情的脸上竟流露出一抹不自知的纵容和温柔,又敛去,“但是她却……”
故事说的断断续续,结尾也消失在隐隐的叹息中,但稍微一拼凑,就可以还原出一个让人心痛的惨剧。
“我真的很抱歉……”艾儿低声道,帮他缠着绷带,“好像从没听莱戈拉斯王子提起过?”
瑟兰督伊的口气很森冷,“为什么要让他知道他最尊敬且无所不能的父王竟然是个连爱妻都救不了的无能之辈?”
此刻,那个高高在上的王是如此平凡而脆弱,令她不由自主想起了莱戈拉斯。虽然这父子俩的脾气爱好很大不同,但本质还是惊人的一致。她现在非常理解莱戈拉斯得知自己那件事的愤怒和无奈,也蓦然很想他。
轻手轻脚的收拾,她像是自言自语,“从古至今,有谁能拥有一切,又有谁会毫无遗憾?但万物皆有裂痕,光芒方可透过。”
那句轻柔的话却饱含巨大的力量,瑟兰督伊一怔,望着她时,蓝眸也凝固了。
艾儿摇手,“这样的话我可说不出,是爱隆王告诉我的。”
瑟兰督伊垂眸看着伤痕浅笑,“难怪本王会这么的光芒耀眼!”再抬眼时,又恢复成那个傲视一切的王。
艾儿不由一笑。
离开前,她还是忍不住道,“遮盖咒术只能遮去伤疤却掩不住痛苦。还是,找个机会告诉莱戈拉斯吧。”
连绵的雪峰,冰蓝的湖水,澄黄的灯火将湖包围。湖心的小岛遗世而独立。
岛上的冰屋是磨练意志、对抗寒冷的最佳修炼地。冰壁上刻着凸起的人鱼浮雕。门厅五层冰岩的尽头是一座独角兽冰雕,上面挂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灯。
地板墙壁甚至家具全是万年不化的冰雪雕成。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花瓶里的花都是玫瑰色的冰。
玉石雕成的台阶通入了半开放式的温泉,半圆形的天穹顶如同天文台一样,打开一半,刚好可以看见天空最亮的星星从暮色中升起。
这里的温泉有极好的治愈效果。莱戈拉斯喜欢在细雪和美酒中,在被雪覆盖的松枝妆点的视界里,慢慢欣赏着夜空和星辰。
一路褪下铠甲,脱掉上衣,莱戈拉斯披上浴袍走进温泉房却发现冰桌上酒瓶被打开了,银杯也少了一支。
咦?有人先来了。整座岛应该都只有他一个人啊。
蒸腾的水雾中,他先是看到肌光如雪的肩背。盘起的长发露出天鹅般的后颈,顿时觉得呼吸不畅。
艾儿回眸,吐息结霜,“快下来!”
自从上次吵架后,他们小心的维系着不算太热络的关系。艾儿感觉到莱戈拉斯的肢体动作不如从前亲密,也没有吻过她。
莱戈拉斯偷瞄了一眼,还好,她裹着大毛巾,哦,不,更不好。犹豫了一下,还是扯开浴袍下去了。
这才发现雷霆也欢腾的在水上打滚,还把受伤的翅膀浸在温泉里。
“你在做什么?”他问。
艾儿晶莹的指尖托起一小片雪花,“看,多有趣?所有雪花都是六角形的,但这世上没有完全一样的雪花。”
莱戈拉斯凑过去一看。
这片雪花是由无数反光的小星星攒聚而成,当星星的表面正好对上星光和眼睛,就会闪出熠熠的光芒。光捕捉到了每片雪花上细微的装饰物,揭示出那些完美对称的臂形、针状、还有六边形的结构。成百上千精巧绝伦的冰花堆积在小小的指尖。
但莱戈拉斯却无法集中注意力。氤氲的温泉和酒气一蒸,让艾儿的肌肤白中透粉,水珠顺着柔滑的肌肤,精致的锁骨,饱满的弧度,慢慢滑落胸前的沟堑……
喝了酒,她略带醉意的口吻特别娇嗲,“你还在生我的气吗?”细雪挂在她的睫毛上,被温泉一蒸,化了开去,长睫忽闪更显得神情无辜。
“你呢?”莱戈拉斯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把她睫毛上的结霜化了开,“还在气我不听你解释吗?”
她用力摇头,“我永远,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无论他说过令她多么受伤的话,对她做过多么过分的事,她都没办法真生他的气。
他垂眸,“我也没有。”他不是那种小气的男性。生过气,谈开了就丢开。对她的疼惜可没减少半分,“我只是,对那件事,一时无法接受。”
轻轻叹了口气,眼帘垂下,艾儿纤长的手指撩着水花,“刚得知时,每一次闭上眼睛,我都害怕再也无法醒来;每一次呼吸,都要祈祷这不是我最后一次吐息。后来我意识到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闷痛又从他胸口传来,他退了开去,坐在她对面,“有别的办法吗?除了回到阿门洲去。”
“我现在只是引路人,维拉并没有准许我进入阿门洲。”
他秀气的眉峰一蹙,“那艾明不是让你跟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