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孙大夫人放下茶盅,红艳艳的蔻丹在半空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那就有劳二太太您先去知会一声苗家,您也是知道的,飞虎将军是大都督带在身边教出来的,情分上比亲兄弟也不差什么,这门亲事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您放心就是。”玉二太太给孙大夫人拍胸口,半点都不敢拿乔。
女方拿捏是要看人的,这种好亲事求都求不来,要是还想着矜持一二提提身份,那才真是猪脑子。至于有没有定亲,玉二太太想着就在心里冷笑。
别说真是没定,就是定了,苗家那些男人未必敢下大都督的脸面?这回倒要看看苗康氏那个女人还能有什么法子!
玉二太太想着得意非凡,送走孙大夫人就让人去把玉二老爷喊回来商量此事。
玉二老爷吃惊的厉害,不过管它这好事是怎样落下来的,总归是落到自家头顶,虽说不是玉家的姑娘,好歹跟自家这一房沾着亲,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搅合了。玉二老爷摩拳擦掌就去寻了苗大老爷说话。
苗家这两年日渐败落,尤其是李廷恩攻下滁州后,苗家上下人心惶惶,总想着当初因胆小没有跟人一起出城迎接西北军的事会被人追究。顾而在玉家送了个姑娘给朱瑞刚做妾室后,苗家就趁着和玉二老爷这一房的一点姻亲关系巴了上来。这会儿听说能和大都督做亲家,哪有不欢喜的,苗大老爷乐淘淘答应下来,回去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只是这个好消息传到苗大太太耳中时,就未必让人开怀了。不过此事是苗家的大事,哪怕苗大老爷平素再偏爱这个继室,有些事,也是由不得苗大太太插手的。
苗大老爷回家后雷厉风行就让人查账,发现苗大太太挪了不少银子给自己做私房后,根本不理会苗大太太与长子次子还有二女儿的哭诉,连夜就在家给苗大太太置下个佛堂,把苗大太太锁在院子里不许出来,又叮嘱下人看好苗大太太所出的儿女,万万不能让他们去找三姑娘闹出事端。
苗家的变故传到孙青芜耳中,她先是愕然,继而只能叹气,想了想,她打算给李廷恩写一封信,把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正坐在榻上磨墨,魏嬷嬷面色凝重的进来,“姑娘,戴大太太来了。”
孙青芜十分意外,戴家因戴碧芝和戴成业,虽说对孙家一贯还恭敬,戴大太太却是从未在孙家人面前出现过。这回竟亲自找上门……
“戴家是不是出了事?”孙青芜搁下笔问。
魏嬷嬷心下暗暗赞赏。
自己从大都督嫡亲长姐身边的心腹嬷嬷转为跟着眼前这位孙姑娘,总是想奔个好前程的,主子灵透,对下头人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她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孙青芜,“像是天时寒冻,让戴二姑娘腿疾复发,戴家这些日子请了不少好大夫,连庆春堂的大夫都说不好。”
孙青芜更奇怪了,“庆春堂的大夫都瞧不好,她来求我又有何用。”
魏嬷嬷看了一眼孙青芜,低声道:“大都督身边有几位道长,那是顶顶医术高明之人。只是这几位道长一贯只听大都督的差遣,位同国师。前些日子,咱们府上来的那位给大爷看病的钟道长,就是位真正的高人。”
孙青芜一下就想起来了,蹙眉道:“钟道长给大哥诊脉过后只留下了药方,人早就走了。”这会儿要上哪儿找人去,难不成为个戴碧芝要让自己写信去求大都督?
孙青芜觉得好笑,戴大太太怎会以为她愿意帮戴碧芝呢?
她继续提了笔,就像是根本没听过这件事一样认认真真的写信。
见到这幅情景,魏嬷嬷就知道什么都不用再问,出去对容色憔悴的戴大太太道:“实在不凑巧,咱们姑娘今日有些不适,戴大太太,您请回罢。”
戴大太太就像被人吐了口唾沫一样,脸上青白交错,忍了半晌,到底记着来时戴大老爷的告诫,不敢吭声的回了戴家。
只是一回去,就看到戴碧芝在床上痛的打滚,心痛的像是被人剜了一刀。她甩开搀扶的丫鬟,跌跌撞撞扑过去,想要把戴碧芝搂在怀里安抚,“碧芝,碧芝……”
戴碧芝早已痛的分不清人,神色癫狂,伸手就把戴大太太推开。
“太太……”韩妈妈一面抹泪,一面连滚带爬把戴大太太扶起来,哭道:“太太,这可怎生是好,二姑娘的腿,再这样折腾下去……”
戴大太太勉强撑着站在床前,紧紧攥着韩妈妈的手,哆嗦着唇问,“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韩妈妈语带哽咽,“庆春堂的郑五爷说二姑娘是脚上骨头碎了,里头的肉跟着烂了,再用灵丹妙药都不成,除非把腿给,给……”她睃了一眼戴大太太,见对方面上带霜,飞快的垂下头,“给锯了,再用上好的三七粉止血,慢慢用药调养就能保住性命。”
她话未说完,戴大太太已呆立当场,像个木偶一样,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屋子人都吓坏了,噤若寒蝉的模样。
半晌过后,落针可闻的屋中响起一声如受伤母兽般的哀嚎。
“大人。”一脸老农样的李老三匆匆自外面进来。
赵安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把李老三送上的谍报打开。
“哼!”赵安冷笑一声,披衣去了李廷恩居处。
虽清晨霜寒,但李廷恩多年早已养成习惯,仍是鸡鸣便起,简单洗漱后就练一个时辰的剑。
赵安来时,李廷恩正好收剑回鞘,看到赵安手上拿着的谍报,他把剑递给护卫,问道:“是西北来的。”
赵安将谍报送上,“自跟着李芍药到西北后,王大虎已五次想要潜入军营,还曾私下鼓动李芍药,想要李芍药为他在老太爷面前说话,在民生司谋一个职缺。”
李廷恩面无表情的看完谍报,“线头已经扯出来,有些人就不必留了。”
“老太爷那儿……”处置一个李芍药实在算不上什么,让赵安为难的是李火旺,再糊涂,毕竟是大都督的祖父。
李廷恩在院中信步闲庭,笑语声温,“她既有心改嫁,你就安排人成全她。三嫁之女,有无福分,全看天意。”
赵安愣了愣,旋即明白过来,和李廷恩一起用过早饭,便回去着手安排。
“死了?”李珏宁震惊的看着崔嬷嬷。
这种事,崔嬷嬷原本是不愿意告诉李珏宁的,不过想到她不说,李珏宁也会从别处听见,就道:“是,今儿早上叫九房的二奶奶推了一把,说是当时就撞在井边上咽了气。”
“九房的二嫂?”李珏宁瞪圆眼睛望着崔嬷嬷,“她怎会和九房的二嫂生出罅隙?”
别人不知道,自己还不知道么?九房那位二嫂是个最圆滑不过的人,谁都不愿意得罪,虽说这种人不会让人多交心,但也不会多招人厌恶就是了。更别说莫名其妙就去杀了李芍药。李芍药就是再没个身份,不能做回正经的李家二姑太太,好歹还有爷愿意庇护她呢。
崔嬷嬷脸就一下耷拉下来,“是九房的二老爷,跟李芍药在外面的宅子里私会,二奶奶知道,就带人追了过去。”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实在是这种事,做的人不恶心,说的人都觉得恶心。
李珏宁正在喝粥,闻言差点被呛出个好歹。
李芍药再蠢再想改嫁,又怎会和同宗的族人纠缠在一处,还正好就让人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