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溯坐下来,开始享用他吃到的晚餐。
许箻抱着手臂站在一旁。
唐溯吃饭的样子,很优雅,明明只是一道很家常的鱼汤面线,可他却吃得好像在享用大餐。因为还用不习惯筷子,他用叉子代替,像意大利面一样,用叉子卷起面线,一口面线一口汤。
只要跟鱼有关的食物,他都是汤都不剩,肉渣也不留。
许箻见他细嚼慢咽的模样,估计一时半会也吃不好,就先回房里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后见唐溯已经吃好,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什么。
“你在……”许箻走过去,看清他手里的东西,是自己从局子里带回来的关于这次尸体复检的一些资料,她已经跟上边请示过了,这次的复查可以当做教材使用,明天的课上她正打算用这个作为例子。
唐溯把手里的现场照片放下,一顿饱足让他的心情愉悦不少,所以也有了心情来谈论点别的,比如……
“这种一看就知道是意外坠亡的案子,居然还要复查?这警局里的法医上班都不带脑子么。”
“是一个新人,出点错难免。”许箻对他的说词有点兴趣:“你怎么看出来的?”她想听听。
“首先,如果是你是死者,当头部遭到打击,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是什么?”
许箻想了下,伸出手护住了头部。
“护住头部是人下意识保护形态的动作,这个动作会使得死者的手因为凶手的攻击而受伤或是染上伤口的血迹,”唐溯指着一张第一现场里死者的照片:“但是没有伤,也没有血迹。”
没错!
许箻眼睛微亮,她后来又做了尸体体表检查后也发现了这点,可是,她也发现了疑点:“但是,他右手手掌的刮痕,怎么解释?”
因为不是第一时间接触尸体,尸体上的一些小细节已经没了。
“死者最近刚失业,与人喝酒回来后,发现钥匙忘记带了,所以打算从边上的矮墙翻入二楼,结果因为喝多了,一脚踩空,从墙头上摔了下来,在摔下之前,他用手拽了下窗台,但还是没能抓住……
如果对窗台跟围墙进行痕检取证,窗台上会有死者右手的指纹跟掌纹,方向是由外向内。
死者的左脚的鞋子前沿,有与硬物摩损的痕迹,在窗台下半米左右的墙上可以找到鞋子跟墙壁的摩擦痕。
在窗边的墙头上能找到死者的鞋印,痕检后能发现有一个鞋印比较深,尤其是前半部分,对比结果后可以得知是死者的右脚鞋子……”
唐溯闲适地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优雅地叠加,两手微搭在一起,食指对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对点着,最后得出了个结论:“看来不只法医工作不带脑子,痕检的也一样。”
继法医之后,痕检人员也成为了唐教授口中的脑残患者。
许箻被噎了下,无法反驳。
虽然说痕检的工作人员也是有疏忽,但主责任还是在法医这块。法医对死者的尸检认定,直接影响到现场重建,也使得痕检人员不能从正确的地方入手去寻找痕迹。
所以,法医在刑侦工作里是十分关键的。
许箻还想继续谈,对于唐溯看案子的切入点很有兴趣,尤其是他现场重建的语气,笃定得好像他亲眼所见一样。
可唐溯已经站起身来朝楼梯走去,顺带留下了一句:“这种完全不用动脑的案子,我没兴趣再谈,晚安,许女士。”
许箻:“……”
这家伙有时候真是让人牙痒。
第二天,周四下午,许箻在医大的第二堂课依旧爆满,她就近取材,用了沈梦的事做了例子展开今天的教学。
“……做法政工作的,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工作不谨慎,不细致。”许箻强调:“身为法医,绝对不能主观地去臆想,主观地去排除其他可能性,有理有据,如果有疑问那就必须查个清楚,还逝者一个清白,这是对逝者的尊重。
要知道,你们的一句话,或是一个疏忽,就有可能导致冤案,错案的发生。
你可能是无心之失,可有人却会因为你的这一个无心之失而付出惨痛的代价,甚至是以命为抵,这种事在法医史上不是没发生过。1992年,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就有这么一起案子……”
许箻连着举了几个法医工作不当造成的疏忽所致的严重后果。
在许箻看来,技术方面上的不足可以通过勤来弥补,可如果是医德上的缺失那带来的将是致命的灾难。
带她的老师对她说过一句话,她至今谨记:
“失了医德的医生,比连环杀手更可怕。”
法医,也是医。
所以,在她的授课过程中,她并不急于去教授这些小盆友们关于技术层面的东西,而是更注重对他们医德素养的教育,这几堂课的重点都是放在法医的品德之上。
“早在唐朝时期,著名医学家孙思邈就在《大医精诚》中,对医生提出了‘精’与‘诚’的要求……”
“小许,不好意思。打断你一下。”课上得正酣的时候,一行人匆匆到访,打断了许箻的授课:“赵琳在不在,二年三班杨菲的室友赵玲在不?”
一个女生神色惶惶地站了起来:“我、我在。”
“出来一下。”
教室里一片哗然,看着系主任后两个穿着制服的同志。
“出什么事了?”
“怎么警察都来了。”
“说起来好些天都没看到杨菲了。”
“不是听说刚交了个凯子么,之前天天看她在朋友圈里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