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这才想起来这茬,赶紧低头,俯身行礼:“皇祖母在上,侄孙初来乍到,头回见了祖宗,散漫失礼之处,还请皇祖母宽待!”
太后抬头,凤眼一眯的打量小侄孙,只盯着九幽看了一眼,她眯敛的丹凤眼蓦地睁开了,仔仔细细的看着九幽,
“——你,你今年多大?!”
九幽垂着眼从容应答:“虚岁十七。”
“你这么俊俏懂事的孩子,怎么孤身一人了?以前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从小是孤儿一个,被人家捡回来养的。自从养家亡故以后,我就跟着朋友闯江湖,跟……西域那帮商人做买卖。”
“可怜见的,唉,你也休怪哀家多问,你这孩子眉眼间……有几分哀家故人的神韵呐。”
九幽顿时心如擂鼓,她倒是在画像上见过华胥,也没觉得多明显的像。
“侄孙打小跟野孩子似的,在大漠黄沙里闯荡了好几年,也没人教礼仪教说话,若有得罪,还希望皇祖母……多多包涵啊……”
太后突然眉头一皱,
“哀家有事想与侄孙说,你们都下去!哀家不传唤不得进来!”
“是。”
看身后的人都散去,九幽顿觉一阵慌乱,伸手想去拽那玄衣黄锻的太宰,他只有一眼的迟疑,就负手转身离去。
连皇上那明黄龙绣飞袂过手,她都想抓住,可惜抓握不及。
此时此地,九幽脚底生寒,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她都不知太后想干啥!只是茫然的想起了昆仑脚下,黄陂城中,他瞪眼怒她,歇斯底里。他又落难异国,愤懑而泣。
他当时有多无助孤独,九幽现在一如他当初。
这就是自己欺负皇帝的报应啊!
忽然,九幽眼角的余光,瞥见大袖的龙鳞翻飞,竟是皇帝宇文邕半路折了回来……他朝着太后合袖施礼道:“母后,您与君侯有何话说,朕也想旁听看着。”
九幽愕然侧头去看,见他精美玉容上,依旧冰雕似的冷漠孤清,只是淡淡的朝她一瞥,宇文邕无底的黑眸中,似乎有怜悯。
九幽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宁可他抛下她,也不要他可怜她!
太后此时面带笑意,铺满厚厚皱纹的手、指了指榻下之座,“雍儿、孙儿快来坐!怎的这般生分拘谨的站着,倒显得哀家严厉不近人情了。”
九幽嘴上说“不敢不敢”!
实际上早就嘀咕了,现在跟上刑场一样,太后还拿钝刀子杀人,能不能赏她个痛快啊!
皇帝也不客气,身形已动,直接一撩金丝玄缎的绣龙下摆,坐上了一只凳。
左右侧对着太后和九幽。
他挥手,拿玉白的指头、指着身侧的另一只凳子作请,九幽毫不迟疑,张口说声“谢皇上!”就撩下摆而坐。
俩人坐成一条线直视太后,一个比一个乖觉。
“既已入了我宇文家,日后便称哀家皇祖母,称雍儿皇叔即可,皇上太后太过生分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