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儿。”佟明远无奈,伸手揉着阿翎的包包头,“你这样,婉儿会不高兴的。”
“姐姐不开口,我总是会担心。”阿翎说罢,高高扬起的手挥下,那两个内侍当即飞身去踹,谁知在那一瞬,门便开了,两人收不住,踹在门板上,却撞在了一起。
门中站着的,正是灵芝,她满脸都是泪水,一见阿翎就开始哭:“元熙王姬,奴婢、奴婢……”
她这一哭不打紧,却真真坐实了阿翎心中那不好的念头,当下也不理她,径直进了门,屋中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甜味,有些熟悉。只是阿翎也无心管这些,见沈婉兮躺在床上,双目紧合,脸上也泛着不自然的惨白,此时已经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阿翎何曾见过这阵仗,几乎哑了嗓子,忙不迭上前拉住沈婉兮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冷到了极点,再也没有温度了一般。
“姐姐!”阿翎哆嗦着,实在不能接受刚才还跟自己说笑的姐姐成了这副样子,还没唤出第二声,身后一道大力,便被护着退了几步,抬头见是佟明远,“远哥哥。”
“怕是中毒了。”佟明远简单说罢,伸手掩住阿翎的口鼻,自己也屏息退了出去,“你这丫头,方才叫你都叫不住。”
阿翎吸了吸鼻子,转头道:“还愣着作甚?快去知会舅舅舅母,然后去传太医来。”
明月皎皎,阿翎耐着性子在外等候了一会儿,屋中气味散得差不多,才一溜烟进了屋,见灵芝跪在沈婉兮床前哭,见阿翎进来,才哭叫道:“王姬,帝姬她、帝姬她……”说着,又掩面开始哭泣。
阿翎此时心中焦急,看着这哭哭啼啼的灵芝,只觉得实在添乱,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姐姐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
灵芝闻言吸了吸鼻子,才低声道:“奴婢也不知道,帝姬方才沐浴完,就说头晕,然后……”
“这样重的味道,你闻不到么?”阿翎烦躁得很,“什么时候有这味道的?”
灵芝好比受惊的小鹿般抖了一下,还是含泪摇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看着沈婉兮昏迷不醒的模样,阿翎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当下挥手:“快些下去。”灵芝颔首称是,转身去了。
待她下去,阿翎才转过头,低声道:“派人去盯着她,这丫头有些不对劲。”就算主子成了这模样,但宫中的丫鬟不同于旁处,能受惊成这样?阿翎还是对这个理由表示怀疑的,只能说明,是这丫头自己本身就有猫腻。
但如今之际,不是先问这丫头,而是将沈婉兮救醒,待沈婉兮醒了,再审不迟。
☆、第44章
阿翎正是万分焦急,便听到门外传来通报声,转头,见是帝后相携而来,身后还跟着今日的来宾。
一进门,皇后便奔到床前,见女儿成了这副光景,一时心痛得很,转身问:“果果,你姐姐是怎么了?”
阿翎吸吸鼻子,强忍着泪意,将方才的事说了一次,叫在场诸人皆是变了脸色。在禁宫之中下毒,何等的罪名!
皇帝剑眉微蹙,转身道:“你们去将灵芝押来,朕亲自审问她。”说罢,又问道,“宣太医了么?”
“宣了。”阿翎颔首,看一眼沈婉兮,眼泪几欲夺眶。小心翼翼的踱到父母身边,忽然又听到自家大哥个呼吸声凝重而急促,抬头,见他满脸苍白,喉结上下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就那么隔着数人看着沈婉兮,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哥哥……”阿翎多了几分哭腔,“婉姐姐会不会有事……”
听到妹妹的哭声,夏侯轩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蹲下身子揉着她的发:“不打紧的,婉儿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便见皇帝的贴身内侍薛庆林快步走进,脸上虽是焦急,但那步伐分毫不乱,对皇帝打了个千,道:“皇上,灵芝已死了。”
在场诸人再次静了,都这样明显了,难道不是畏罪自尽么?沈婉兮素来驭下宽和,竟然被一个宫女残害至此,未免太叫人心寒了。
皇后坐在床边,脸上虽是平静,但眼底深切的担忧却叫人心中酸楚。屋中静得让人发慌,谁也不开口,就这么沉静着。
太医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屋子贵人,个个都不说话,见他来了,还很统一的转头看着他,可将这位留职的太医给唬了一跳,正要挨着请安,便被皇帝打断:“温惠帝姬怕是不大安好,爱卿还是先给帝姬号脉吧。”
太医唯唯诺诺应了,上前给沈婉兮号脉,时间仿佛静止,众人皆是看着他,却见他的脸色由红变白,又赶紧跪伏于地:“臣惶恐,帝姬怕是中了剧毒,臣请求皇上传召太医院正来与臣共同诊治。”
“传。”皇帝的脸色阴沉了片刻,太医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了,便是这毒难解,他才会束手无策。
那样多的皇女,却没有一个有沈婉兮这样明白帝后心意的,皇帝也是郁结,脸色不免也沉了下来。
阿翎立在原地,整个人都慌了,死亡一事,从来都是残酷的,任何人都抵抗不了。虽说知道这样,但死亡降临在身边人身上,那种痛苦并不是因为知道就可以避免。
见小丫头哭了,夏侯辕也很难得的没有出手揍她,反倒是一把抱着妹妹,耐心的拍着她的后背:“臭丫头,别哭别哭,婉姐姐不会有事的。”佟明远也是料到阿翎心中难受,见她眼睛都哭红了,也就细细拭去她的泪:“果儿哭什么?还没有定论的事,万万别叫晦气沾染了。”
阿翎吸了吸鼻子,又听到夏侯辕附在耳边轻轻说:“你看大哥哥这样伤心,你就别给他伤口上撒盐了。”说着,拍拍妹妹,放开了她。
抬头见夏侯轩整张脸满是不自然的惨白,阿翎也是心疼,抿了抿唇,给夏侯辕挤挤眼,后者立马会意,跟在身后出去了。
阿翎一路到了宫婢们的住处,见灵芝的房门前正有不少人进出。想想里面可能还趴了个死人,阿翎小心肝一抖,还是忍住了,提脚就要去,却被拉住,当下就要发火,转头见是佟明远,只能将那火气压了下去:“远哥哥。”
“早就知道你一定耐不住。”佟明远无奈笑道,“果儿怀疑灵芝那里有蹊跷?所以才拉了阿辕来?”
阿翎抿抿嘴,也不打算瞒着:“我想着,灵芝能给姐姐下毒,她那里一定还会有剩下的毒,找到了毒药,找到解药也不难了。”
“也好。”佟明远微笑,“你们两个小的,以为大家都没看到你们溜走了是不是?都是不放心你们的,这才命我来跟着。”
三人一路到了门前,便听到其中传来小太监的说话声:“我说这死丫头倒是奇怪,大热天的,竟然生起火盆来。这屋里这样香,天才晓得是不是她偷了温惠帝姬的香料,被帝姬发觉了,这才要下这样的毒手。”
另一个小太监道:“好好做事吧你,误了事仔细薛总管说你。”还未说完,便见佟明远领着两个小的站在门前,忙笑着打千。
佟明远瞥一眼屋中,只觉得异香扑鼻,与方才沈婉兮房中的味道有几分相似,当下握拳放在鼻下,又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给阿翎捂住口鼻,又转头看着夏侯辕。
身为一个有洁癖的小子,出门不带锦帕和出门不带纸是一样的。只见辕哥儿从袖子里摸出一方锦帕,抖了抖,捂住自己的口鼻。
“可有什么发现?”佟明远看着那小太监,他脸上那么红,一看就知是被热的。后者忙道:“约莫是没有的,这丫头自己上吊了。”
知道从这里只怕问不出什么,支使开了这两人,阿翎便进了屋,见梁上挂着的白绫还没收去,一时心中更是气闷。沈婉兮待灵芝不可谓不好,灵芝还这样背叛她,实在叫人替沈婉兮不值。
阿翎一面想着,一面用眼睛搜索着有没有什么遗漏,只是略略翻过一遍,还是被火盆烤得浑身发热。也亏得那两个小太监能忍,在这生着火的屋子里呆了许久。
佟明远见她热得脸都发红了,一时也是好笑,提起桌上的茶壶,捞起正在榻上休息的阿翎,笑道:“太热便将它熄了就是。”又看着火盆里,似乎有一些还没有烧尽的灰烬,忙示意阿翎看,手中冷茶倾泻而下,火盆里立升出一道青烟,几乎扑到两人脸上来,一股子异香散发得更是浓烈。
阿翎嫌这味道太冲,手中锦帕捂得更是用力。佟明远低低的取笑她,只是还没笑罢,整个人咕咚一声栽在地上,被捞在怀中的阿翎没了依靠,也摔倒在地,滚了一圈,连额角都撞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