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出嫁好几个月,与萧清晏还在蜜里调油,成日像是腻不完,连小姐妹也疏远起来。这一见到,倒是喜坏了双方,一听皇后说完,顾熹微便携了阿翎去了内室。
刚坐下,顾熹微便老大不客气的掐了阿翎的脸:“呵,这脸上肉也多了,这么些日子,萧大哥可将你喂得够好的。”
“那是,郎情妾意,天雷勾地火……”阿翎想也不想,荤话就出来了。顾熹微一张脸立时通红起来,推了她一把,“你成日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谁与你说这些荤话?”
“你还难为情?我二哥哥那张嘴,可比我利多了,你不先练出来,来日只能被他欺辱。”阿翎笑眯眯的,只是这话,也就说来唬唬人了。夏侯辕对顾熹微,那可是从小到大没说过一句不好的,专门用来攻击自己了。
顾熹微特别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又压低了声:“听说你们三房果真是被逐出去了?可别是谣传。我现在总是想到轩哥哥成亲那日的事儿,可唬得我……”
“你也别急,就算没有,要是他们敢在你成亲那日闹腾,你家那口子准叫他们进得来出不去。”夏侯辕那性子,发起狠来,可是谁都招架不住的。
顾熹微微微心安,执了阿翎的手:“实则小时候我格外羡慕你,萧家大哥什么都好。长得好性子好又疼人还是个风趣幽默的,不晓得有多少人嫉妒你。”
“也是。”阿翎半点也不忸怩,顺势靠在顾熹微怀里,“以后啊,咱们都嫁了,没事还能凑在一处唠唠嗑……”
顾熹微抿着嘴笑:“可不呢。我想着,今年就是三年一次的殿试了,也不晓得能有些什么人中进士。”说到这里,她又压低了声儿,“你不晓得,虽说现在还没开始,但我从爹爹口中得知,有个后生,如今才十八呢,已经是连中两元了,说不准,这回状元也是他。”
“哦?”谁是状元也跟阿翎没多大关系,反正什么钦点状元为夫婿的事也轮不到她,但也不忍心给顾熹微浇冷水,当下问道,“不晓得是谁。”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叫莫云。”顾熹微笑道,“倒也不管咱们的事儿,咱们如今应该管的,却是这眼前的。”说到这里,她的目光转到了南方,“不知道咱们那位尊贵的,如今怎么样了。”
“我哪里能知道?”阿翎摇头,“只是这样久了不见动静,实在叫人觉得奇怪。她那性子阴柔,绵里藏针,只怕在捣鼓着什么破玩意儿呢。”
“我就怕姑姑吃了她的亏,你想想,她就用一张嘴,就将庄和哄去了戈雅。林贵妃当年不知道被她当了多少回刀子来捅姑姑心窝子。还有当年婉姐姐……”顾熹微一张小脸上满是嫌恶,“得亏她是个女子,要是个男儿身,只怕在朝堂上,姑父也得吃了她的暗亏。”
对于自家舅舅那心机阿翎还是信得过的,只是柴贵姬实在安分的有些奇了。一个盯着皇后位置的人,有了皇嗣,还能这样淡定?或者,她腹中那个,是个女孩儿?
想也想不通透,也就不想了。阿翎懒洋洋的靠在一旁:“她也快生了,等生了之后还要坐月子,约莫还有些安生时候,我只盼着她肚里那个万万别是个男孩儿,不然这宫里,以后热闹了。”
“就是个男孩儿又如何?非长非嫡,还能翻天不成?就算有朝一日真的变作了皇后又如何?”顾熹微也靠着,“商代微子启不就是其母为庶之时生下的,那可不是嫡子!况且……姑父哪里会让她这般?”
“倒也是。”阿翎随口附和一声,却听到室外传来一个女声:“皇后,皇后,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本着恼怒的原则,阿翎当场牵了顾熹微出门,低声骂道:“你们现在也不知规矩了?在凤栖宫这样大呼小叫的?”
来人正是柴贵姬的贴身侍女竹雨,见是阿翎,面皮也是紫胀起来:“王姬恕罪,奴婢是委实着急了。”又冲着坐在主位的皇后道,“皇后娘娘,我家娘娘怕是发动了,还请娘娘主持。”
“接生女官去了么?”皇后心里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她去主持着?这宫里什么时候有了小妾生子要主母去伺候着的道理?见竹雨颔首,皇后也要将贤良的样子做足了,当下携了阿翎和顾熹微,一路朝着柴贵姬的宫中去。
刚迈上玉阶,便听到里面传来柴贵姬的痛呼声,那一声声,喊得是荡气回肠娇啼婉转。见身边两个小的眉头都皱了起来,皇后微咳一声:“你二人随我到暖阁去等着吧。”这要是让两个小的听了,指不定以后对生孩子这件事怀有多大的恐惧感。况且,难道皇后没有生过孩子?这叫得,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有人拿着刀子在割她肉呢。
阿翎和顾熹微相视一眼,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还是跟着皇后去了暖阁中等待。不多时皇帝也是捎来信儿,让柴贵姬放宽心思,待孩子平安生下后有重赏。
算来这孩子也不怎么折腾人,依着往日,生个孩子生个一天一宿也是寻常。不过一个时辰,这孩子便落了地,还没等皇后命人抱来看看,那屋子宫人已然跪了一地,个个瑟瑟发抖,连看也不敢看皇后。
皇后在宫中当了那么多年的主子娘娘,什么阵仗没见过?径直看着竹雨:“出了什么篓子?叫你们一个二个成了这模样?”
竹雨哆嗦着,脸色苍白,又被皇后催促一声,才哭道:“娘娘饶命,小皇子他,小皇子生下来就没了……”
☆、第87章
皇室早夭的也不在少数,但要说生下死婴,柴贵姬可是开了先例。别说阿翎顾熹微惊呆了,连皇后也无暇再顾忌,脸色白了白,还是极快的稳住了,忙向外而去,一面走还一面问:“可知会皇上了?”
竹雨抹了一把泪,颔首道:“已然有人去了。”
一路到了主殿,门前呼啦啦跪了许多人,见皇后这样急切的来了,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皇后的关注点本来就不在他们身上,也就侥幸的躲过一回。
顾熹微尚未成亲,产房之地是万万进不得。故此,将她留在外面,阿翎陪着皇后进去。一踏入屋中,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柴贵姬刚生产完,此时脸色苍白,额上尽是汗水,躺在床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屋中人见皇后来,忙让开了身子。皇后顺势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柴氏:“贵姬……”
见皇后来了,柴贵姬一双眼睛才有了些光彩,喃喃道:“他们说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死了,娘娘、娘娘告诉臣妾,真的么?”
她原本就是绝色美人,此时这无力的模样,活脱脱一个捧心西子。皇后没好气的瞪了满屋子伺候的人一眼,这刚生产完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竟然闹出这样一出?这些人的规矩倒是愈发回去了。虽说心中这样想,但柴贵姬都问了,更何况,此事顶多能瞒到洗三那日,皇后思量后,默默点头:“你也别心急,你还年轻,与皇上还能有孩子的。”
柴贵姬原本强作镇定的脸色瞬间失却血色,衬得眼睛血红一片,躺在床上,眼泪簌簌而下,洇入鬓角不见:“我的孩子……”
饶是阿翎对柴贵姬没什么好感,但见她这样柔弱的模样,心中也是不忍。推开几步,压低了声音,看着那接生女官,问道:“小皇子是生下来不多时没了,还是生下来就是死婴?”
那接生女官大抵也没见过这种情况,脸色白得吓人:“是、是死婴……”阿翎不免蹙起了眉,看着床上柴贵姬扯着皇后袖子哭号的模样,眉间也是化不开的愁云。
她虽是已婚,但好歹没生过孩子,待了不多时,皇后也叫她出去了。顾熹微等在门前,见阿翎一出来,忙拉住阿翎道:“贵姬如何了?可还好?”
“能好到哪里去?”毕竟以后也是要生孩子的,阿翎居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不晓得多期盼这孩子的到来,谁成想生下来就没了,只怕柴氏如今心中伤感得厉害。”
“依着我说,她压根儿就是遭了报应!”顾熹微冷着一张小脸,脸上神色格外冷冽,“你且想想婉姐姐,再想想明远哥哥。这么多年了,虽说她占不了姑母的便宜,但这么多事,谁能相信她是清白的?况且,林贵妃一死,庄和帝姬立马就被当枪了,要不是长安年幼,姑母愿意养着她,指不定又被怎么样了。”她一副“柴氏良心大大地坏”的神情,看得阿翎也是一怔。
虽说这话说得没错,但是总归也是可怜。其实这宫里的,谁又不可怜。帝王的宠爱,就是想到了爱抚你一二,想不到也就想不到了。庭院深深,锁了无数的人,那道朱红的宫墙,也是永远无法僭越的隔阂。就算是皇后,也不过如此。
当日之中,柴贵姬生下死婴的事传遍了整个宫廷,阿翎和顾熹微告辞的时候,甚至在宫外都听到了传言。大齐虽说不过多的禁止这些,但平头老百姓又能从哪里得到关于皇家的事?阿翎心中对于这件事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好。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事竟然愈演愈烈。大齐建国这一百多年来,皇室从来没有出现谁生下死婴的情形,这一朝出现,叫百姓们也不免惶惶终日起来。再加上上回的雪灾天象的事,更是叫这些百姓们众说纷纭。接下来桩桩件件牵扯到了帝后身上。什么皇后不贤,或是皇帝当年杀秦王沈珩有伤天和这样的话都传了出来。
过不了几日,钦天监又传出话来,说是皇后不得天命,竟然将皇嗣克死。这无疑是在烧得沸腾的油锅里浇了一瓢冷水,皇后为后多年,一向贤良有加,这乍一出现这话,虽说不信的也有,但宁信其有莫信其无的占了大多数。
皇帝无奈之下,只能下旨将皇后禁足。
这事情实在演变太快,这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转眼这位凤命所托就成了禁足的人。阿翎得皇后庇佑甚多,一时也是着急了。这事分明是有人在推波助澜,但是总有一点,她怎么也想不通。
就是谁在推波助澜!这明摆着招招都是冲着皇后来的,但除了柴贵姬,谁又能对皇后这样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可是,柴贵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阿翎脑中忽然浮出一个怕人的念头,却也不敢置信,只好跟自家夫君说了。
“却又有什么好怀疑的,我若说不是柴贵姬,你也是不能相信的不是?”萧清晏见自家小娘子一脸的菜色,也不调笑了,“你分明明白的,何必来与我说呢?”
“可若真是如此,那她生下的那个孩子……”阿翎胸中憋闷,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能看着自家未婚夫,怎么的觉得无法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