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商嬷嬷一听太太来了,正自高兴,哪知道在帘外就听到了太太发作她的声音,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不敢进去触太太的楣头。
香椽看了她一眼,也没心情与她计较,端着放了三碗茶的托盘就进了去。
林珑淡定地坐着,这商嬷嬷是谁的仆人自然就归谁教训,她才不插手。
权萧氏进来这么久,只听闻她们婆媳说个不停,心下不禁焦急,坐定后忙道:“珑姐儿,你娘现在下了大狱,你身为她的女儿也要救她一救才是道理。”
果是为这事来的,林珑微忖,她没料到皇帝这回真是雷厉风行,把霍家人都下了大狱,看来苏皇后在皇帝的心中份量真不轻。
权吕氏看林珑不吭声,也劝了句,“珑姐儿,我知道你还怨你母亲当年抛下你们的事情,但亲情是切不断的,她在牢里坐着,你就真能无动于衷?”这话说得似乎很真切,但细思还是有敷衍权萧氏之意。
她与林珑的关系因权英姿而颇为密切,再加上她又不喜欢权美环,哪会真心为她奔走?好在圣上英明,没将霍家的姻亲都牵扯进去,不然连权家也要完蛋。
“没错,珑姐儿,你大舅母说得对……”权萧氏忙附和一句。
林珑还没有吭声,叶钟氏就将茶碗重得地搁在矮桌上,吓得权萧氏心头直跳,不禁朝她看去,听得她道:“权老夫人,虽然我晚一步到庄里,但你们的来意我也明了,这事我替我儿媳妇回绝,不用再谈……”
“这怎么行?”权萧氏猛然站起来,“珑姐儿,那是你亲娘……”
“有亲娘会害得自家女儿差点见红小产吗?”叶钟氏也寸步不让,谁知道这权美环在背后都干了什么?她知道林珑与权美环不和,在这件事上必定为难,她不好说,就让她这个当婆母的来说。
林珑看到叶钟氏为她出头,心下五味杂陈,没有生她身的叶钟氏尚知要维护她,可她那个亲娘呢?处处都让她为难,她就没让她舒心过,手中的帕子卷了卷,不吭一声,这回她就安心躲在叶钟氏的羽翼下。
“亲家嫂子,你也别着急,我们也问过姑奶奶了,她这回真是无辜的。”权吕氏道,“那霍香玉把她迷晕还派人看着她,她真的来不及阻止,如果早知道霍香玉有此行动,她早就阻止或通风报信了。”
权萧氏赞扬地看了眼儿媳妇,是这么个说辞没错,“她以前是有错,可如今她是受霍家的牵连……”
“哼,现在你们说什么都行了?”叶钟氏摆明油盐不进,“权老夫人,伯夫人,你们就别为难她一个孩子家家了,现在惹事的是霍家,连娘娘都敢绑,这祸自找的,半点也不值得同情。”
林珑这才开腔,“我能说什么?你们门路比我多的都搞不定,我又能做什么?她不仁,我也不想不义,可我一个年轻的妇人又能说什么……”不禁微有泣意,“要你们眼巴巴地赶来庄子与我说,也得我能办得到才成啊,你们哪来的想法以为我能为她消灾去祸,我自问没这本事。”
叶钟氏一看林珑抹泪,顿时忙上前去安抚道:“好了,快别哭了,你现在怀着孩子呢,不能哭的,不然伤身子动胎气,这就得不偿失了。”
林珑靠在叶钟氏这婆母的怀里,用帕子抹了抹泪水,方才没再说下去。
权萧氏却道:“不是我们要来为难你,珑姐儿,皇后娘娘与你一同被绑,可见你是识得她的,只要你肯为你娘求求情,你娘就能平安出来……”
“我有什么颜面在娘娘面前为这事求情?霍香玉那疯婆子就是冲我来的,为此还连累了皇后娘娘,皇上没将我治罪已是天恩浩荡了,我还能在她面前为霍家求情吗?”林珑发红的双眼看向权萧氏,“外祖母为何就不能为外孙女想想?”
权吕氏没再敲边鼓,这事左右为难,只能两眼看向权萧氏。
权萧氏的脸色也阵红阵白,对这个外孙女她没给过温情,现在要人家顾念亲情确实又有几分为难,“但她始终是你娘,难道你想看到她人头落地?”
“我不想,可又能如何?”林珑道,“从她决定改嫁的那一天起,我就奈何不了她,更何况是现在?”
“我的儿啊,别哭,你现在可是双生子,禁不住这样情绪大起大落的。”
叶钟氏忙给林珑抚背,看到她转头拿帕子掩嘴干呕,心下更为担忧,这妊娠反应太早了,忙指挥着侍女拿痰盂清水侍候着。
“得了,权老夫人,这糟心事我们就别再提了,你没看到她现在受罪的样子。”她的神色越发严厉。
权萧氏也闭了闭老眼,林珑这态度可以说预料之中,也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她在来时,丈夫就说过估计不会有用,毕竟这外孙女是内宅妇人,在这件事能有什么发言权?去了也不过是为难一个小孩子家家罢了。
只是她不甘心看着小女儿年纪轻轻地赴死,再睁眼看到林珑不再干呕,这才无力地道:“你现在怀了孩子,必定更知生恩有多重,她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对,也是生养你的亲娘,她怀着你的时候也是这般辛苦,珑姐儿,就当外祖母求你了,看在我老人家的份上,你就别袖手旁观了。”
说完,她用手撑着椅手站起来就要向林珑下跪。
林珑猛然大惊地看着她的举动,这回泪水流得更凶,竟如此逼迫于她?
叶钟氏和权吕氏忙冲上前去阻止这老太太下跪,这长者跪晚辈,不是折晚辈的福是什么?看着悲凄,细思却极可恶,这不是要败坏晚辈的名声?
“权老夫人,我的孙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别怪我跟你急。”叶钟氏稳稳地攥着权萧氏的手腕,声色俱厉地道,“你做这举动,是想要我儿媳受千夫所指吗?”
“婆母,有话好好说。”权吕氏碍于身份不敢说重话,但心下对这行为也是极不赞成,“说句公道话,我们这样逼珑姐儿又有何用?这事关键在皇上那儿,几何轮到珑姐儿说话?”
“不还是有皇后娘娘吗?”权萧氏嘴巴干干地道,就是听闻林珑与苏皇后相熟,她们才动了这心思的。
权吕氏心想,“这再熟也不是亲娘啊,面对皇后,谁敢不敬胡乱求情,这婆母真是老糊涂了。”
叶钟氏也听了这说法,只是她还没有私下与林珑求证,所以忙为自家儿媳妇撇清关系道:“就算认识娘娘,可这样的话能开口吗?权老夫人,您就别令大家难做了……”
权萧氏怔怔地站在那儿,一时之间也没了想法,此路不通的话,皇帝的旨意一下,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林珑不是没想过为权美环去求苏皇后,但这想法也只是想想,她有何立场求情?那天的惊险历历在目,皇后没有拂袖而去已是万幸,她开不了这个口,所以只能逃避般地当做没有这回事。
在帘外听了半晌的苏梓瑜看了眼绿素,很快绿素就掀起帘子,她一脚迈进去,“小夫人,我给你带了些自制的蜜饯,你尝尝能不能止孕吐?”笑脸盈盈地走了进来。
叶钟氏和权氏婆媳都是混迹上流圈子的,一听这久违的声音就知道必是正主儿无疑,所以在苏梓瑜踱着步子进来时,她们三人忙下跪行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吉金安。”
苏梓瑜没看向那三个妇人,由晋嬷嬷扶着坐到之前叶钟氏的位置上,示意红菱把那小坛子摆上,然后打开倒出几颗卖相上佳的蜜饯。
林珑与苏梓瑜相处随意惯了,倒没有叶钟氏等人的惊慌,一闻到这坛子里的酸气,她不禁吞了口口水,食指大动。
苏梓瑜微笑看她,挑挑眉示意她不要客气。
林珑轻拈一颗放入嘴里,一股酸中略带甜的味道在口腔里面散开,她不禁微闭眼睛,这个问题让人心都醉了。
“好吃吧?”
林珑听到苏梓瑜的问话,忙点了点头,好吃得她现在都舍不得停,以前的她不爱这玩意儿,现在却是心痒难耐,“苏夫人,这蜜饯果然是一绝。”
“咳咳”叶钟氏和权萧氏都轻轻一咳,两人同时抬眼示意林珑不要太随意,那可是皇后娘娘。
就算中宫无子,估计在继承大统上没有竞争力,但是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皇上皇后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这可是别人比不了的。
“小夫人是本宫的小友。”苏梓瑜沉声道。
“臣妇僭越了。”叶钟氏忙道,她在太后面前有说话的面子,在这苏皇后面前却是不得不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