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太后发问,柳嬷嬷收回漫延的心思,上前恭敬地答道:“回娘娘的话,估摸此刻帝后的马车应该已经离开王爷的府邸了。”
太后微闭眼睛,把手里的佛珠攥紧,“接下来都要行事谨慎一些,还有密切留意宫中的情况。”顿了顿,“哀家让你飞鸽传书给九皇儿要他即刻回京一事,办得如何了?”
“老奴已经吩咐下去了,不会误了娘娘的吩咐。”柳嬷嬷回道。不光太后,就是她,也是万分希望九王爷能尽快回到京城,只要这个骗局没有被抓到反柄,九王爷就不会面临最恶劣的局面。
太后念了声佛号,最后闭上眼肯不再言语,只是手中的佛珠转动得极快,她做下的孽,为了儿子她也愿意背,愿苍天怜惜她年事已高,莫要再折磨她这个可怜的母亲。
柳嬷嬷小心地侍候在一旁,有太后这根定海神针在,她的心也安定不少。
马车里面的帝后二人都一直沉默着,显然都各有心事。
还没回到宫里,车窗外就有人轻轻敲了敲,表示有事启奏,朱翊亲自把马车窗上的帘子掀到一边,“有何事?”
“皇上,天牢那边失火了……”外头骑着马的人弯腰低声禀报。
苏梓瑜也听闻,看了眼那冬日暖阳,这大白天的,天牢失什么火?似乎想到什么,她的瞳孔一缩,猛然地看向朱翊,“皇上?”
朱翊早已想到苏梓瑜猜到之事,举手示意她不要做声,厉声低喝道:“有什么损失,都报来。”
“回皇上的话,这回烧死了一半的囚犯,牵涉进九王爷沟结水匪袭击叶侯爷一案的几名主犯都在烧死的行列当中……”
这是,杀人灭口,毁灭罪证。
朱翊与苏梓瑜的脑海里面瞬间响起这句话,尤其是朱翊的表情阴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在九皇弟的府里遇到母后之时,他就已经隐隐有了这样的预感,果然不出他所料,只是这消息到底比他预计的要早了些。
他把车窗帘子拉上,沉声道:“尽然都已经烧死了,就妥善安置吧。”
“是,皇上。”
外面传来应答声,随手就是匆匆的马蹄声,显然是去执行皇帝的意旨了。
苏梓瑜挺直背脊坐得很正,冷嘲一笑,“太后远比你我想象当中要偏心得多。”帮着朱飒掩没掉犯罪的罪证,实在是高啊,她嘴角的嘲意更大了些。
朱翊身为皇帝,什么风浪没见过,他的面部表情慢慢地平静下来,又是那副外人难以捉摸的样子,“现在说这个有何用?只要他一心谋反,总还会让朕抓到他的小尾巴,到了那时,就别怪朕不念骨肉亲情。”
他握紧拳头,骨头发出一阵的响声,这显示出他的决心。
苏梓瑜转头看到他的样子,夫妻多年,焉会看不出他的心情大大的不好?哪怕是同胞兄弟姐妹,没有人会对母亲的偏心行径能心平气和接受的,天家只怕更为计较。
她这会儿倒是不介意展现她的柔情,伸手握紧朱翊的拳头,“皇上,您还有臣妾有太子,万不可气坏了身子。”
朱翊与太后的母子亲情首次出现了裂痕,而自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回宫以来,她与太后的关系就不复从前,两人更是几次出现紧张的局面,选秀一事,更是太后意图给她使的绊子。
她是不在乎朱翊的爱情了,但她还要这个男人给她的儿子保驾护航,毕竟她的儿子还那么小,所以她必须争取朱翊完完全全地站在她这一边,以她和儿子为重,好让她的儿子这太子之位稳之又稳。
朱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尝过苏梓瑜这温柔的样子,眼里还有几分不可置信,这段时日吃过太多苦头的他,在妻子突然示好之下,他也欣然接受,并且还有几分受宠若惊。
如果苏梓瑜知道朱翊心头的想法,必定会嗤之以鼻,骂一句男人就是犯贱。对你好的时候,你当成了驴肝肺;终于有一天,觉悟了,不再对你好,你又感到浑身不对劲,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一回到宫里,朱翊先去处理国事以及天牢失火一案,她却是匆匆赶回寝宫,现在她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仨个奶娃,要不然这颗心就是怎么也不能安宁,尤其是知晓天牢失火后。
寝宫里面还是静悄悄的,她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瞬间划破了这份宁静,结果刚走到安置那三个奶娃的住所,就听到里面的说笑声以及娃儿“啊啊”的声音,她的心这才一松。
“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这通报声,叶钟氏忙抱着自家的大孙子屈膝给皇后行礼。
苏梓瑜进来,笑道:“起来吧。”
叶钟氏这才随一众宫侍起身,一手还轻轻地拍了拍大孙子的襁褓,笑道:“妾身记挂这孙子,所以递了牌子进宫,没扰到皇后娘娘吧?”
“这倒没有,你是他们俩的祖母,这祖母念孙子是正常的,本宫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苏梓瑜上前目光快速地溜过三个奶娃们,没发现什么异状,这才彻底地放下心头大石。
叶钟氏笑着应和几句,然后把目光看向大了不少的太子身上,“妾身瞅着太子殿下又重了不少,与皇上倒是越来越像了。”
苏梓瑜伸手轻掐了一下儿子那嫩嫩的脸庞,这小家伙越大越不像她,倒与朱翊似一个印子刻出来的,“这小子愣是不像本宫,本宫也没他法。”
襁褓里的小太子不适地扭动了一下抗议母亲的粗暴举动,那欲哭不哭的样子直接逗乐了苏梓瑜,遂大笑着伸手将宝贝儿子抱到怀里就亲了三个响吻。
可怜的小太子还没有适应母亲这说变就变的举动,小脸有几分茫然,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瞅着他娘不放,看得苏梓瑜的心都酥了。
叶钟氏看了一会儿这帝皇家的亲情,不由得想到自家远在千里外的儿媳妇,有几分歉疚地看了看自家两个小孙子,比起刚送进宫里那会儿大了不止一圈,看得出来皇后是没有偏心一视同仁的照顾了,但再怎样也不及亲娘啊。
“珑姐儿有信回来吗?”她问道。
苏梓瑜闻言,把怀里正逗着的儿子递回给奶娘抱着,正色看向叶钟氏,“这个哪能这么快?算算时间,他们只怕进城没有多久,这一路路途都极艰辛,也是难为她了。”
“可不是?妾身一想到又是坐船又是走陆路什么的,这千里迢迢的,这心都有几分后怕。”叶钟氏一脸忧心地道。
那时候闹着要去汝阳城逼林珑表态,如今想来却是强人所难了,只能叹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梓瑜道:“不会有什么事的,你啊莫要那么担忧……”
两人聊到林珑,一时间倒是有挺多话题的,直到日头偏西,这大冬天的日短夜长,叶钟氏这才跪安出宫。
林珑不在家,这家事又重新落在她的肩头,虽说大病如抽丝,但她的身体是一日比一日康健,要不然也不能进宫去看望两个小孙子。
没有叶秦氏在府里兴风作浪,襄阳侯府少有的平静下来,各房各院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她,身为一府主母,这倒是叶钟氏一生中难得的平静时光,只是近年关,要处理的事情也确实有不少。
一回到府里,她回正院去换了衣物后,这才让人把叶蔓安唤来。
叶蔓安听到嫡母召唤,不敢怠慢,急忙扔下手中的嫁衣过去。
轻掀帘子进去行了一礼,她恭敬地道:“母亲唤女儿过来有何吩咐?”
叶钟氏坐在罗汉床上,一旁坐着的是叶蔓籽,只见这小姑娘还不安地来回扭动着身子,结果在母亲的一瞪下,这才嘟着嘴坐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