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宜,你来了。”杨老夫人站在花园里,手中拿着一把大剪刀,脚下落了一层绿色的叶子,空中有一股清新的树叶芳香。
“老夫人。”好些日子没见到杨老夫人,相宜忽然发现自己很是想念她,走到杨老夫人身边行了一礼,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全是儒慕之情:“老夫人,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委实好过,相宜瞧着心里头羡慕得紧。”
杨老夫人呵呵一笑,将剪刀交给玉梅,伸手摸了摸相宜的头顶:“好个机灵的孩子,我的孙女里边,都没几个像你这般聪明的,听族学里的娘子说,你现在都比得上那些念了两三年书得了,实在难得。”
相宜心中有些窘迫,这个其实跟她聪明与否无关,前世被关在后院,没什么事情好做,也只能看书写字打发光阴了,她重活一世,若是不比旁人聪明伶俐,那真是蠢到家了。“老夫人,今日找相宜过来,可是华阳那边有了消息?”
“是。”杨老夫人点了点头,脸色渐渐严肃:“那铺子的房东……”她压低了几分声音:“极有可能便是你那祖母。”
“啊?”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感觉,可从旁人口里得到佐证,相宜还是很吃惊,果然是祖母,跟她想的一样!她焦虑的望着杨老夫人:“那,我该如何问祖母讨要?”
“若真是你祖母拿捏着那几间铺子,只是你也不好去开口。”杨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深思的看了相宜一眼,骆大小姐现在才七岁的人,即便是要想骆老夫人讨要,她也完全可以用一句帮你代管就将这事情打发过去,等到以后,还不知道她会玩出什么花样来。
“我也是这样想。”相宜有几分沮丧,她将能想到的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好像怎么样都是一个死胡同,没有出路。就算自己告状告到广陵府,还不是会跟上次周妈妈过世后那般情状,最后又是不了了之,务必要找一个法子,能将骆老夫人逼得没有退路,主动将那几间铺子的房契交出来。
“相宜,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你大舅。”杨老夫人见着相宜那沮丧的神情,微微的笑了起来,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边,相宜瞬间便感觉到了一种温暖,从肩膀那里传了过来,一直流入到她心间。
“让你大舅去华阳府告状。”杨老夫人意味深长的望着相宜:“你说呢?”
去华阳府告状?相宜眼前一亮,嘴角泛出了笑容。
这实在是个好法子,自己父亲在广陵府里做推官,若是向广陵知府告状,少不得要顾及父亲的面子,这件事情就这样压了下来也不一定。再说官官相护,自己去告状,未必广陵知府就会站在自己这一边,即便是杨老夫人也不好插手——毕竟杨家跟骆家是姻亲,哪里会为了自己去将脸撕破?若是杨老夫人真这般做了,以后杨二奶奶在杨家与骆家都没了面子。
若是在华阳府告状,这些麻烦都没了,而且祖母也不会这般快就得了信,只怕是来不及做准备,到时候便没了退路。相宜大喜,朝杨老夫人点了点头:“实在是个好法子!只是我大舅舅会不会帮我的忙呢?总该给他一些好处才是。”
“他一开口就要一间铺子。”杨老夫人嘲弄般笑了笑:“你这舅舅也真是狠,连自己亲妹子留下的一点东西都想撮弄了去。”
“一间铺子?”相宜想了想,四间铺子给了大舅舅一间,自己还留了三间,总比前世自己一间都没弄到要好。她轻声道:“只要能替我将铺子弄回来,一间就一间,谁让他是我大舅舅呢。”
杨老夫人一愣,看了一眼相宜,一把将她的手捉住:“相宜,你不要糊涂,这不只是一间铺子的事儿,若是你退一步,那小人就能进几尺,今日你给了他一间铺子,明日他便会想着打你两间铺子的主意。你那大舅舅是个好酒贪杯的,听说还喜欢赌钱,这家里便是有了金山银山都会被他花光。你不要以为他是念着甥舅之情才帮你,他还不是看在有利可图上边?再说了,你能给大舅舅一间铺面,二舅舅与三舅舅呢?”
相宜张了张嘴,答不出话来,果然姜是老的辣,杨老夫人毕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即便自己再是重活一世,也比不得她目光敏锐。
“相宜,我已经替你开出了条件,若是能将铺面要回来,你便送给你大舅三千两银子,这可是一间铺面差不多两年的租金,也算对得住他了。”杨老夫人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你那大舅舅起先不肯答应,后来我那管事威胁了他,他这才不情不愿的应承下来。”
虽然是相宜母亲的嫁妆,可毕竟这几间铺面是钱家的产业,流落到别人手里,相宜的大舅舅钱沐阳有些不大痛快,自己家的东西怎么就能被旁人霸占了去?再说那管事抬出了一位大官的名号来,唬了他几句,钱沐阳想了又想,还是答应了下来,三千两银子,自己拿一千两回去交给媳妇养家,两千两够自己好好花销半年了。
“我大舅舅答应了?”相宜心中欢喜,看起来这事儿总算是要水落石出了。
“对,答应了。”杨老夫人点了点头,声音坚定:“做事就要出手快,让对方没有反击的余地,过了端阳节,你且等着瞧。”
相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杨老夫人磕了个响头:“相宜替过世的母亲谢过老夫人的恩情……”几滴泪水落在了地上,膝盖前边黑了一大块。
杨老夫人弯腰将相宜拉了起来,眉目慈祥:“傻孩子,何必多礼!我这些日子会时时关注,等你这事情办好了,我便进京去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写信告诉我,虽然我年纪大了,可出几个主意还是行的。”
“老夫人,你要去京城了?”相宜有几分发慌,一把抓住了杨老夫人的手:“相宜舍不得你,舍不得你。”
“我又不是不会回来,今年过年,我或许就会回来了。”杨老夫人笑着将相宜抱起,将脸贴了贴相宜的,伸手指了指前边的几株石榴树:“你瞧瞧,那石榴花,红得多好看,不管日头有多大,它一样开得鲜艳。做人也如开花,不管环境有多恶劣,只要根扎得紧实,能吸收养分让自己壮大,不愁没有出人头地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