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懋的脸色微微一红,这宫中生活久了的人眼睛就是毒,就如七公主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也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事。
“七公主殿下,嘉懋只是没料到娘娘竟然还会有赏赐,心情比较激动而已。”嘉懋坐得端端正正,一双眼睛只望着自己拿大红得锦袍:“还请娘娘与公主殿下恕罪,嘉懋初次进宫,不知礼仪,让公主殿下瞧了笑话。”
七公主摆了摆手,咯咯的笑了起来:“大侄子,你别说得这般委婉,你就直说我不该打断你得话便是。你快些说,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赏赐,我母妃这才好打赏你。”
嘉懋站起身来,朝容妃行了一个大礼:“娘娘,嘉懋有一个请求。”
“哦,说来听听?”容妃瞥了一眼嘉懋,心中诧异,这侄孙的举止看起来真是心中早有计较了呢,也不知道他想求什么。
“娘娘,我听母亲说,娘娘十分关心娘家的子侄,上回娘娘写家书回江陵,说是会留意我与妹妹的亲事,嘉懋实在感激不尽。”嘉懋微微低头,心中擂鼓一般的慌得厉害,也不知道自己说出这要求来会不会得罪容妃娘娘。
毕竟她是一片好心说要替自己留意亲事,可自己却干干脆脆的拒绝了她,只怕有些拂逆了长辈的心意。可是他的心却容不得自己不提——前世就是容太后一道懿旨,他与相宜便再也没有了指望。
前世的他软弱,听从了母亲的劝告,没有勇气奔到广陵将相宜带走,听到相宜订亲的消息,心如刀割却依旧没有从京城赶到广陵去——虽然他赶了过去也迟了,相宜订亲与成亲就在一个月之内,匆忙得让人错不开眼睛,可嘉懋却依旧在责备自己,不管怎么样,只要他尽早动身,或者也能阻止相宜嫁给那老秀才。
眼前仿佛闪过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今世的相宜,与前世相比,更有一种吸引力,不仅仅是她的容颜,更重要的是她性格的转变。前世的她,柔弱得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折断,当她依偎在自己身边,用手攀着他的胳膊时,他能感受到她对于自己的一种依恋与纠缠,他忍不住就想要将她拥入怀中,想用温柔的言语来安慰她,不让她觉得孤独无依。
而今生的相宜,刚刚见到她的那一刹那,她还是那般柔弱,可慢慢的她却在不断变化之中,变得他都不认识她了。原本他还以为相宜依旧是原来那个软弱的相宜,还是在等着他去保护的相宜,但是他发现她却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她。
这样的相宜真让他迷惑,她有着相同的一张脸,可性格却发生了变化,除了偶尔流露出的软弱,她是坚强的,是对生活充满了向往,敢于挑战压力,就如河边的芦苇,瞧着瘦弱却有傲骨,逆风而上,在寒风里将那一羽白絮飘飘扬扬。
他不由自主的想接近她,不管她是哪一种形象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魂牵梦萦般想着她,哪怕她曾很冷酷的让他走开,不要再单独来华阳看她。
“怎么就说到你的亲事上头去了?”容妃笑着看了看嘉懋,忍不住开了句玩笑:“是不是今日夸官的时候,见着了美貌小姐心动了?”
七公主叹着气道:“母妃,我都说过想出去看热闹,你非得拦着我,要不是现儿我就知道是谁了。”
母女两人一唱一和,仿佛真就看到了当时那场面一般,嘉懋简直觉得自己都无话可说。就听容妃缓缓道:“本宫是关心你,嘉懋,咱们江陵容家可渐渐的在式微了,即便有个金玉坊又如何?沾着铜臭味儿,如何能跟勋贵世家相比?本宫倒也不是一定要自己娘家的名声有多么显赫,可总不能门第渐低。作为容家长房长孙,更是有责任要将振兴家族的重担挑起来,你的亲事自然是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可是……”嘉懋听着这话有些不对劲,心中一急,冲口而出:“娘娘都说了只要嘉懋说出来,就能答应。嘉懋只求自己挑选妻子,不用家中长辈操心,还请娘娘恩准。”
容妃坐直了身子,仔细打量了下嘉懋,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嘉懋,你年纪尚小,如何分得清这世间的真情假意?这世间哪有自己做主的亲事?你知书达理,难道就没听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家里的长辈替你把着关,自然错不了,你就不必再多说这事情了。”
这宫里的浑水最深,现儿荣贵妃已经将她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她时时刻刻要提心吊胆怕她陷害自己。若是荣贵妃那个儿子成了太子,倒时候登基为新皇,自己的皇儿会是如何下场,容妃还真不敢想。
好在皇上似乎对荣贵妃也没显示出过多的热情来,容妃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希望的,有他在暗自支持自己,一步步的照着他那计划来便是了。目前她要拉拢一切能拉拢的人,必要的时候,自己女儿的亲事都可以拿来做筹码,更何况是自己的侄孙?她凤目微扬冷冷一笑,对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肠硬,做人是当杀伐决断。
再说了,自己又不会胡乱给侄孙挑亲事,她会给他寻一门高门贵女,而且容貌也要能配得上他的,以后江陵容家的后代才会越来越好——自己一片苦心,嘉懋却是半分情分都不领?容妃不由得冷了三分心肠,招了招手,让霜清捧来一双玉璧和数匹上好的锦缎赐给了嘉懋:“这些你带着出宫罢,本宫以后还有重赏。”
嘉懋没想到提出要求被拒,心中有些怅怅然,小福子捧了东西送他出宫,见他一路上不言不语,只觉奇怪,这位容大少爷得了赏赐怎么就这般不高兴,好似人家欠了他一万两银子一般,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走出宫门,嘉懋便见着自己的长随长福长生正候在那里,两人赶着上来将赏赐接了过去,顺手塞给了小福子一块银子:“多谢公公照拂我们家少爷。”
杨府的马车停在正华门外不远的地方,嘉懋没精打采的上了车,长福笑嘻嘻道:“大少爷,宫里可是什么模样?听说里边的房子都是金子做的。”
嘉懋被他一句话逗乐:“你从哪里来这么多金子建房子?”
此时才又高兴了起来,掀开马车一侧的软帘看了看皇宫,那朱红色的宫墙慢慢的离得远了,隐没在宫墙外边栽种的金丝柳里边,此时正是阳春三月,金丝柳早就是满枝绿叶,被风一吹,随风而舞,就如一片绿海般,朦朦胧胧的托出了金黄的琉璃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