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杨老夫人笑着望了林茂真一眼:“我昨日就已经看出来了,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家琴丫头。”
林茂真垂头丧气,就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原来准备好的千言万语,到此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既然杨老夫人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意思,那她还将自己喊到园子里来说话,究竟又是什么意思?
“林二少爷,人这一辈子,有很多东西,求而不得,即便你再苦苦挣扎,也不会到手,即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万岁爷,也不会是要什么就有什么的。”杨老夫人说得十分舒缓,娓娓的劝导着林茂真:“我不是不支持你去寻找你所喜欢的人,可这婚姻之道,贵在两情相悦,若只是一方执念,必成怨偶。”
林茂真回味着杨老夫人这几句话,眼前仿佛出现一丝微光,他觉得杨老夫人说得很有道理,可又还是心有不甘,抬起头来,眼中依旧有几分执著:“杨老夫人,那晚辈想问你一句,若是茂真退而求次,这一辈子是否会美满?”
“这人生的美满,在于你与对方的用心,而不在于求次这事情。更何况,我根本不承认我的琴丫头只是个次字。”杨老夫人笑了笑,伸出手来摆了摆:“林二少爷,你且先别说话,容我老婆子倚老卖老的说些道理给你听。”
林茂真呆呆的望着杨老夫人,有些新奇,可又有些迷惘,他就如困陷在一个山洞里,已经摸到了滑溜溜的内壁,可怎么样也爬不出去。他带着些渴求的神色,坐在杨老夫人对面,只希望她能给自己指点一二,好让自己从那个山洞里脱身,轻轻松松直面以后的生活。
“林二少爷,若我没有看错,你喜欢相宜。”杨老夫人笑得十分慈祥:“相宜是个好姑娘,她小的时候受尽家里人的折磨,可她没有低头,终于自己熬了过来,现在也算是小有成就。像这样坚强的姑娘,是我最欣赏最喜欢的,故此我才会如此帮她。可是这一回,我却不得不告诉你,相宜不合适你。”
“为什么?”林茂真惊跳了起来:“杨老夫人,你怎么会这般说?”
“即便你克服一切困难,想要相宜嫁进你们林家,可以后她还是会出去行商,你的母亲自然是不会同意,如果她因为这事情与你母亲又了分歧,你是站在她这一边还是你母亲这方?”杨老夫人摇了摇头:“不要着急回答我,先仔细想想,你再告诉我答案。”
“我……”林茂真怔怔的坐在那里,仔细的想了又想,忽然脑子里头乱哄哄的,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杨老夫人:“我想……”
“林二少爷,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杨老夫人伸出手来,轻轻在石桌上拍了拍:“在你心里,相宜并不是第一位的,牵绊你的事情还很多,你对于相宜,只是小时遇见她时产生的一种怜惜,那并不是……”杨老夫人顿了顿,说出了一个字来:“爱。”
“爱?那是什么?”林茂真皱起了眉头:“什么是爱?”
“爱就是喜欢一个人,愿意为她付出你的一切。爱她就要包容她相信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站在她身后,做她磐石一般的后盾,哪怕要做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在世人眼里无法理解的事情。”杨老夫人笑着看了林茂真一眼,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方才我问你这个问题,可你犹豫了这么久还没有回答,那说明你对相宜并没有爱,只有怜惜与喜欢,你懂吗?”
“不少人成亲之前都没有见过面,那他们哪里来的爱?”林茂真想了很久,依然还是转不过弯来:“我也听过杨老太爷与杨老夫人的一些传闻,知道杨老太爷真是一心一意的对待老夫人您,可世上像你们这样的夫妇究竟又有多少呢?”
“没有见面就成亲也有不少人过得和和睦睦,那是因为他们心底有一份责任与道义,出于对他们姻缘的尊重与爱护,他们会彼此去了解对方,包容对方,经过共同生活,他们成了彼此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杨老夫人深思的看了看凉亭旁边的花树,微微的点了点头:“姻缘是要靠两个人来维持的,若是少了一个人的努力,就不会是美满的姻缘。”
林茂真出神的想了想,脸上慢慢的露出了舒缓的神色来:“老夫人,我懂你的意思了。”
“你懂了?”杨老夫人笑了起来:“不愧是探花郎,一点就通。”
林茂真站了起来朝杨老夫人行了一礼:“老夫人,我愿意娶杨三小姐。”
“你不忙表态,先考虑清楚,或许你可以多来杨家走一走,自己看看清楚我那琴丫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适合你,你再来告诉我。”杨老夫人笑着站了起来:“我们家的琴丫头不愁嫁的,林二少爷,你且放心,你若是真不想娶她,这世上总有适合她的那一个人在某处等着她。”
“杨老夫人……”林茂真咬了咬牙:“我已经想好了,杨三小姐正是适合我的那个人,我会用心与她一起,经营我们的姻缘。只是……”林茂真有几分艰难的说了出来:“还请杨老夫人不要再向第三个人提起相宜的事情,从今以后,我只将她当自己的妹妹,再也不会有别样的想法。”
相宜心中没有他,强求也无益处,不如娶了杨三小姐皆大欢喜,父母高兴,也让相宜能过得顺心顺意。否则若是让杨府的人知道自己有一分喜欢她的心思,那她住在杨府就很尴尬了。
“我懂你的意思。”杨老夫人点了点头:“今日的话,我绝不会传出去,林二少爷,我老婆子说到做到。”
“多谢杨老夫人。”林茂真深深的向杨老夫人行了一个大礼:“听了老夫人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茂真今日受益匪浅。”
杨老夫人站在凉亭旁边,望着林茂真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两条眉毛慢慢的舒展开来,这少年郎今日虽口中说要将相宜放下,可也不知道终究能不能做到。只是她坚信,光阴终将会把一切抹去,那原本浅浅的情意,就如石雕上的浮沙,随着光阴的脚步,迟早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林茂真回到府里,有气没力的奔回了院子,将自己关在屋子里,长随悄悄跑到了林夫人那边说了林茂真去杨府的事情,林夫人脸色一变:“他去杨府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