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下棋时分了心,一时不慎走差了。”上官晴还沉在棋里。
“退回到那一步我看看,”女皇来了兴趣,之前她可被高德气得不轻,当着刘承望的面都在笑话她太瘦。
“好的陛下,等等,”上官晴专注得顾不上侧身,直接把茶杯塞在身上,两手整理棋子。
“……”
“……”
看着茶杯深深陷入女秉笔的胸怀,女皇和远坂爱同时沉默。
第二天,乾明殿后殿,羽林卫锦衣卫仪仗摆开,朝堂重臣与各部官员鱼贯而入,山呼万岁,叩拜见礼。
女皇坐在垫高了一层的书桌后,身着龙凤袍服,头戴飞凤冠,颇为随便的摆手:“诸卿平身,有事奏来,不要废话。”
这语气这姿态听得殿中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大员们相当舒心,这是朝政已稳,女皇运筹帷幄的景象。他们终于可以稍稍从朝堂之争的旋涡中跳出来,开始专注于自己主导的一条条朝政之脉上了。
“臣有奏……”
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朱应能首先谈到军事问题,“松州叛乱已近两月,自陆军八卫空军四卫中调集的八十万兵马还未集结完毕,松州经略上报称靠兵备道集兵三十万即可稳胜,臣虽严令其不得冒进,但还是担心该经略贪功早战,恳请陛下发旨申饬。”
“大都督此言差矣,”大学士张怀远反对,“杨经略深谙当地民情,他既认定不必待朝廷大军集结完毕就有胜算,那便按他的章程办。若是胜了,朝廷至少能省数十亿军费。若是受挫,再待大军进剿也不迟。”
“若是败了呢?”朱大都督反驳,“叛军不仅会夺得朝廷军械,声势还会大涨,那时恐怕就不是八十万兵马和数十亿军费能必定解决的。”
“区区民乱而已,”张怀远晒然:“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两人就是朝堂上关于松州之乱的两派核心,他们争起来,其他人就没话说了。女皇似乎也有些举棋不定,并没有当场做出决断。
接着是另一个大学士郑崇上奏,郑大学士主管户部,开口就是财政问题,这一说才明白女皇为何举棋不定。户部今年的海关厘税波动非常剧烈,以下港为主的海商势力姿态大变,若干商行借破产或者主事人失踪等手段拖延甚至逃避税金,若是再没有强力手段扭转局面,预计明年春解的商税会降三分之二。
在参与朝会的官员里有一个高个子,就立在最靠近殿门的地方。穿着蓝底孔雀补子的官服,虽然哈着腰尽力压低身高,幞头的长翅仍然比其他人高出一截,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鹤立鸡群。
这个穿着正三品文官袍服,年轻得过分的官员正是高德。
与他预想的有很大差别,朝会开了小半个时辰,一直严肃无比,压根没有他想象中的众人围着他上下打量,纷纷议论的情况。相反压根没人搭理他,他完全就是个小透明。
听王大学士说到海关商税问题,高德终于有了熟悉的感觉。正如远坂爱说过的那样,魔人势力之争早就深入到了朝堂的政治之争中。眼下这个问题,不正是由他而起的么?
干掉了暗手血塔,血塔会分裂,与海塔会狼狈为奸企图渗入中京四城掌控暗手血塔原有产业,却被他……当然主导者还是女皇,直接以朝廷的力量击退,现在这是海塔会在反击了。
女皇自然清楚海塔会的动向,与海塔会的抗税之举相比,东北松州之乱的确只算小事。
“此事陛下已有布置,”大学士吕适行站了出来,“增设兵部侍中,提督坠星海缉私诸事,便是应对之策。名义上是稽查朝廷禁品,其实是稽查走私逃税的海船。”
“此事臣也略有听闻?”郑崇是个眯眯眼胖子,一看就特别奸猾那种,说话得语气听起来也很不舒服,似乎总是在阴阳怪气,“陛下似乎选了近臣来提督此事,恐怕难以统领各方,让上下人情事务都能顺达啊。”
这个郑胖子,说什么近臣,发音含混得像是在说“幸臣”,这般侮辱肯定得记在小本本上!
高德正暗暗嘀咕,女皇忽然扬声道:“高德在么?”
这时候若干道视线才终于落到殿门口的高个子青年身上,诸位高官大佬们的表情含着满满期待。至于期待看到什么,那就因人而异了。
“微臣高德,在!”
高德硬着头皮出列,他没考过科举,不懂怎么骈四俪六的说话,索性直来直去。
“郑大学士说你难以统领各方办好此事,朕看其他人也有这般疑问,”女皇居然给他打了发诱导弹,“你要如何回应?”
你这是当老板的态度吗?
高德顿时叫苦,这是要他舌战群臣么?
第210章:你让我冲那我就冲了啊
我这个兵部侍中、提督坠星海、锦衣卫同知是女皇选的,女皇既然如此信任我,你们为何还要质疑?质疑我就是质疑女皇!
若是女皇没开口,高德举起这根幌子砸到郑崇头上,的确无赖了点但很有效。可女皇开口夺了这幌子,高德就不能再把锅丢回去了。
看起来女皇压力不小啊,这项认命并没取得大多数重臣的认同。高德昨天跟林德诚左大道这两个熟悉内阁风向的人谈过,也以通报吕九眉近况为由头摸过吕适行的口风,总的来说郑崇并没有阴阳怪气,他的质疑就是大多数重臣的心声。
自高德担任驯象所百户以来,短短三四个月时间,驱逐了借老太子渗透现世的恶魔,清理了企图篡夺权柄破坏大明祖制的魔人势力,还帮刚出道过于莽撞的女皇按住了混沌之潮。更引人瞩目的是,通过他的努力,女皇成功的插手到魔人势力版图里,成功的将血塔会海塔会这两股大明最强魔人势力阻绝在中京四城之外。
若是六部或者中京府体系的谁做出这些功绩,朝臣们自然无话可说。问题是这些功绩出自锦衣卫羽林卫以及无终宫这样的女皇近侍体系,对讲究“出身”的朝臣而言,就不看作是功绩,只是女皇乃至圣山的作为。
“高大人的大名在朝堂上倒是广为人知,不过却是以‘女皇驾前第一美人’、‘锦衣卫之花’这类绰号闻名的。姿容之外么,大家认为你只是女皇……甚至只是远坂总管手中的一柄利刃。”
看在女儿在驯象所待得不错的情份上,吕适行说得很通透。“就大明宫阁格局而已,祖山天庙与庙陵卫是圣山所属,皇帝沾个领辖之名。羽林卫是圣山与皇帝的桥梁,锦衣卫是皇帝近侍。以此为界,内阁所率朝堂,就是大明皇帝领治现世的中枢。其下不论是什么部堂,不管治理什么事务,圣山都不该插手,这是皇帝与现世凡人的事情。”
“高大人你虽然出身锦衣卫,但大家已看出你与圣山有特别关联。陛下委你到兵部就职,主掌坠星海,对抱守那条界线的朝臣而言,那就是过界了。”
“并不是说朝臣们会因此反对陛下,而是陛下以你过界,那就意味着对现世凡人的不信任。既能以你过界,那会不会再接再厉,把其他与圣山有关联的人也当做臣子用呢?”
“比如朱大都督,他一直担心女皇把候补刑天插到军卫里担任将军。张大学士经常说? 远坂总管什么时候领个大学士的头衔去管六部? 他也不会感到惊讶。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圣山不再超然世外,而是作为女皇臂膀来治世。一旦圣山治世? 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读书无用? 只有修行神灵之力的人才有资格做官任事,这天下岂不是大乱了么?”
吕适行的话让高德昨夜想了很多……
原本他有些不理解女皇为何一定要把他弄进兵部? 成为有资格站在朝堂上参与治理大明的朝臣。他的任务只是去挖黑鲨号,完全可以把他现在这一堆职权塞给某个可信的朝臣? 再把他塞到此人名下掌管实际事务。
现在他明白了一点? 看起来女皇还真动了以自己为突破口,把圣山之人塞进朝堂,借圣山之力管治大明的心思。
对大明……不,对历代王朝而言? 这的确是有些颠覆。数万年来圣山在震旦都是超然于世俗之上的存在? 只管剿灭侵入现世的恶魔,遏制魔人扩张,统揽模械交易。别说管治现世,魔人弄出的灰境都不会过问。到了大明,太祖一统社稷? 以皇帝之身镇压混沌,圣山朝着世俗迈进了一大步? 但也只限于用庙陵卫的名义,以刑天辅助皇帝镇压混沌。
现在女皇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