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活吗?”
“嗯。”
她咽了一口唾沫,尽量忽略掉那让她头晕眼花的饥饿感,侧过脸来,一眨也一眨地看着赵樽仍旧雍容高贵的面孔,眸子里略略闪过一抹遗憾,略有不甘地咬了咬唇,看向平台对面的石壁。
“你说,真的就无法可想了吗?”
赵樽蹙起眉头,掌心揽在她的肩膀上,“这个地方离地太深,整个石楼除了下方正在不停下沉的石柱支撑,别无它物,无可攀爬。今日……”
他侧过眸子,看向对面半隐在雾气里的石壁。
“约摸又下沉了好几丈。”
石楼下沉的速度其实不算快,身处其间的人,若不是仔细感觉,根本就察觉不到在下沉。只有温度的差别,人体最能体会。这会儿的热气,比她睁开眼的时候,更加灼人,感觉就像整个人都处于沸水的上头,那雾气让他们的衣裳根本就没有干过。
“爷,你看对面的石壁是不是在上移?”
她偏着头,睁着对面的石壁,虚弱地开口。
“是,石楼在整体下沉,而石壁没有动,这般看上去,便像是对面的石壁在移动一样。”
夏初七瞥他,“想不到爷也懂得参照物。”
“参照物?”
他不解地看她,她吐了吐舌头,正准备解释,突然愣了愣,微眯起眼,指向对面的石壁。
“爷,你快看。”
回光返照楼在下沉,但过去的十来个时辰里,四周石壁的场景却从来没有变化过,永远的光滑平整,但就在这时,似乎是石楼下降到了一定的程度,平台与石壁错开的时候,她发现石壁上有一块长方形的碑文。
拿起夜明珠,她看向上面的凿字。
“金玉满堂,财富满仓,不可守,不可用,无可奈何。精确计算,第二日已经过去了。再过十二个时辰,回光返照楼就要整体陷入沸水湖。到了交代遗言的时候了。”
交代遗言?
该说的话,都说过了。还能说什么?
再说,交代遗言又能说与谁听?
夏初七看着那石碑,微微翘了翘唇。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她低低地骂了一句,可这辈子第一次觉得骂人的无力。因为她骂的人早就作了古,骨灰都不知道哪去了,永远也不可能听见她说的话。再说,人家防的是盗墓贼……她自己,好像差一点点,也成了盗墓贼?
咽了咽唾沫,她强忍着饥饿感,笑着看赵樽。
“爷,说说呗。”
“说什么?”
她润了润喉,低低一笑,“遗言。”
赵樽目光微微一暗,将她环抱在怀里,手臂微微一紧,“我没有遗言。”
“嗯?为什么?”
“因为没有遗憾。”
他说,想要留下遗言的人,是因为对这个世界眷恋太多,故而不舍。所以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会有千言万语。他没有遗言,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
目光微微一亮,她紧紧地靠着他。
“你就真的放得下吗?你的皇图霸业还未开始,你的锦绣河山还没有走过?你还没有看见你的孩子出生?”
看着她清瘦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瞟来瞟去,赵樽眉梢微微一扬,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其他,浮云罢了。”
“赵十九……”
喉咙哽咽了一下,她的声音已是哑得不行。
“还剩下十二个时辰,我们来说说往事吧?听人说,在夜明珠下,将死之人把这一生经历过的事情都说出来,到重新投胎的时候,阎王爷就会给安排一个好人家,有钱有势,少受罪。”
“听谁说的?”
“我自己啊。”
赵樽嘴角微微抽搐,瞄她一眼。
“如不能再遇见想遇的人,投生到再好的人家,又有何意义?再说,什么叫做好人家?皇家好不好?富不富?有没有权势?”
这反问太尖锐,夏初七愣了愣,微微一笑,“那这样好了,你一直扣紧我的手,我们去奈何桥的时候,便能一起打昏孟婆,抢了她的银子,然后不喝孟婆汤,也不会忘记彼此。即使再投胎,天涯海角,我也能再找到你的……”
“好。”赵樽潮湿的大手扣紧了她的,两个人十指相扣,紧紧握牢,对视一眼,除了彼此眼中的情义,真无半点遗憾。
二人靠在一起,又是一阵沉默。
此处的环境,极是糟糕。
缺水,缺食,外加高温熏蒸,这样的环境太容易让人崩溃。好在夏初七有过特种兵的训练底子,身体素质虽不算极好,但精神层面上得去,而赵樽亦是从小训练,武艺高强,二人又有爱情在支撑,故而,相对于正常人来说,他两个虽然同样虚弱,但精神气仍在。
抚了抚发烫的脸,夏初七擦了擦额头的热汗,突然叹了一口气,在他肩膀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