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递上来一个桃木镜,还有一张字纸。
“镜子在你身上,字条夹在镜柄里。”
夏初七没有说话,吃力地抬起手,拿了过来。
纸条显然被赵樽夹在镜柄里,但还是受了湿气,如今被东方青玄烤干,但上面的墨汁晕开了一些,如果不是夏初七自己,一定认不出来上面的全部内容。
但她太熟悉了。
因为字纸前面的一段话,是她自己写的。
“赵樽与楚七自愿以一局定输赢,赵樽让先,让子八十。楚七若胜,赵樽必须达成楚七一个愿望,马上实行。赵樽若赢,楚七必须达成赵樽一个愿望,不可反悔。双方愿赌服输,苍天为鉴。谁若不愿执行,可趴在地上学狗叫三声。立据为证,绝不食言——洪泰二十六腊月初六。”
在这一段话的后面,有另外一行好看的字体。
“阿七,若我有事,你好好活下去。”
这是赵樽临去阴山之前,在锡林郭勒的炉火边上,让八十子的情况下,赢了她的赌筹。
夏初七看着这个,唇角微微一翘,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沉痛无比。
赵十九,老狐狸啊,算计了她两年多也就罢了。
临到死了,都没有忘记算计她。
他那个时候便知阴山之行可能会有危险。
只身领兵五万人去押粮,面对夏廷德的二十万大军,是觉得生死未卜吧?赵十九他不是神,他不敢百分之百的保证,老皇帝收到他的家书,会不会如他所想的来那一道手谕。所以,他将“赌筹”夹在了桃木镜里,要逼她遵守承诺,却没有想到,用在了回光返照楼。
“还有吗?”
东方青玄唇角微抿,摇头。
“你希望还有什么?几根破布条,要不要?”
夏初七闭了闭嘴,狠狠咽了几口唾沫。
是的,没有了。在回光返照楼,他说没有遗憾,所以,没有遗言。而最后那一刻,他也来不及留下什么话给她。
“七小姐,你是一个重诺的人!”
东方青玄的声音云淡风轻,说得极是委婉。她又怎不知她的意思?瞄了他一眼,她就着干哑的声音,平静地说,“学狗叫是我的拿手好戏,三声而已,我并无不可。但,不是现在。”
说罢,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大概身体太虚,半抬起身,已然无力倒下。她嘴唇哆嗦一下,终是一把抓住了东方青玄的袖子。
“大都督,咱们组织军队刨开皇陵……”
东方青玄眸光微沉,慢慢地,扶住她的肩膀。
“已然在刨了。”
她一喜,眸底有希冀,“可有发现?”
东方青玄不忍与她目光对视,别开了头。
“无。”
“我们怎样出来的,不能再怎样进去?”
听着她沙哑疲惫的声音,东方青玄好看的眸子微闪,嘲弄的一笑,“你以为我没想过?那日,你与晋王从死室陷入鸳鸯池后,我们一行人就入得了开室。但在开室待了三天,找不到出口,也没有任何的凶险。第三日,开室的机关,突然自行启动……然后,我们发现了突然打开的石壁,还有出现在石壁里的你,我将你从石椅里抱出来,石壁就自动闭合了。”
“在你出现的同时,开室出现了一个前朝太祖皇帝的灵位。我们照要求磕了三个头,触发了机关,开室便有了出口,甬道直通阴山军囤的石仓。我等出了皇陵,便组织军队营救,凿开石仓那处的石壁,但里面已非我出来时的样子。”
“你知道的,整个皇陵的设计极是巧妙,里面机关重重,八室更非一般人可闯,石壁也是整生的石头,要凿开入内,进展极是缓慢……”
夏初七哆嗦一下唇,气儿有些喘不过来。
“我们可再闯八室?”
“没有了晋王,你确定可以闯入?再说,八室还存在于否,也不得而知。我后来再去拉动进入休室的铜环,两个铜环皆已失效。”
“对,是没有了。”
定定看着他,夏初七垂下了眸子。
她想起来了,那“盗墓贼”说,在回光返照楼整体下陷时,整个九宫八卦阵的阵局就将全部塌陷自毁,永不现世。
咽了咽唾沫,她又抬起头,目光赤红。
“那我也去刨,怎么也要把皇陵给扒了。”
说罢她便要下床,东方青玄却扼住了她。她双眸一闪,目光坚决地看着她。他双臂紧了紧,加了些力道,呼出来的热气,似是比她更急,又似是强忍着某种怒意。
“大晏在阴山还有十几万大军,他们正在日夜不停地挖掘阴山皇陵。元右将军也带兵过来了,这么多人的在挖,不差你一个。”
夏初七咬了咬下唇,眼眶一热,却没有哭。
“不,就差我一个。”
迎着东方青玄半眯的眸子,她声音沙哑的开口。
“有我在,他会坚持。”
毡帐里的炉火,又“啪”的一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