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显然,东方青玄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去了马棚,夏初七就再无去的必要了。只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东方青玄兴许也是了解赵樽的,他料定了他会因为校场上那一箭报复,却还是没有防住他。更没有想到,他会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乌兰明珠的马骑到那个位置的时候射中马匹。要知道,太皇太后和皇帝坐在最前方,即便马儿不冲撞到太皇太后,也会是赵绵泽。怎样的结果都是一样。
什么叫算无遗策,夏初七再一次见识到了。
这一回该给他多少积分呢?
“东方爱卿!”赵绵泽缓缓转头,目光在看向东方青玄时,亦有洞悉一切的阴霾,“今日马儿受惊伤及太皇太后之事,就交由你锦衣卫查办。三日之内,朕要结果。”
东方青玄眸子一眯,“是。”
看着他这般,夏初七突地有些同情大都督了。
这丫完全就是被妹妹给祸害的呀?
更让她吃惊的是,赵绵泽显然不是一个蠢货。他这样吩咐,应当也是明白了什么。可他抓不住赵樽的小辫子,显然是迁怒了东方青玄。或者脑洞大开的猜想一样,他更为高端的做法,应当是离间东方青玄与赵樽的关系,从而达到御人的目的。这不就是帝王之术?
她心里倏地一凉,看向赵绵泽。
而他温和的眸子,也看向了她。
就像完全没有她猜测的那些心思一般,他安抚地看她一眼,目光终于看向一直处于静止状态的赵樽,唇角带着的依然是一抹暖如春风的笑意。
“十九皇叔两次救驾,实在功不可没,朕应当重赏。”略拖曳着嗓子,他与赵樽的目光对视片刻,笑着开口=,“不知十九皇叔想要什么赏赐?”
这叔侄二人的对话,向来都引人关注。
如今赵绵泽直接问赵樽要何赏赐,场上的人自然也都竖起了耳朵,害怕错过巅峰对决。可谁也没有想到,向来光风霁月、雍容万端的晋王殿下,半点迟疑都没有就出了口。
“黄金。”
场上响过一阵抽气人。
竟然是黄金?这样俗的要求,这样直接的要求,自然配不上赵樽给他们的印象。不仅旁人,就连赵绵泽亦是微微一怔。
“十九皇叔,确实要黄金?”
“对。”赵樽冷冷的唇角,不带多余的情绪。
除了夏初七之外,估计也无人知晓,可怜的晋王殿下所有的家产都给了他的管家婆,还时时被她压榨,属实是很需要钱来喂饱她这个无底洞。
她笑而不语,赵樽瞄她一眼,也是静静等待。
“好,朕便赐给十九皇叔黄金……”
“陛下!”赵樽眉梢一扬,突地打断他,颔首施礼道:“臣虽有功,但非在社稷。恐陛下念及亲情,赏赐太多,臣惶恐……只需一千两足够。”
在众人微诧的目光注视中,赵绵泽咽下一口从胸膛升腾的老血,缓缓出口,“黄金一千两。”
夏初七心里一阵暗笑。
说到底,最大的赢家,还是赵十九。
他一箭多雕,一锅端。人也整了,仇也报了,钱也拿了,还能在她这混点积分。
“陛下,担保来了。”
正在这时,两个小太监抬着门板做成的简易担架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夏初七知道,换她出手了。赚钱夫妻二人档,赵十九已经为她铺好了路,她怎能输给他?
☆、第230章 人人都在算!
乌兰明珠失子流产的黯然离场,太皇太后被马踩肩的重伤,让原本一场欢天喜地的“乌查之宴”,再也吃不下去了。
夜深了,宴散了,整个东苑似乎都笼罩在一片愁风苦雨之中。
发生这样的事情,于国于人,都是大事。
除了礼部官员前去安置好北狄使者之外,大晏的一众王公大臣们都没有就寝,纷纷集在松涛院的外室,恭恭敬敬等待里头的消息。
夏初七进入内室已有盏茶的工夫。
与她一同去为太皇太后诊治的张大医出来了,只说太皇太后伤及内腑,七小姐为她施针之后,人已经缓过来了,内脏出血也已止住,他与七小姐在里头商议了一个治疗的方子,他出来开方子并负责煎药的,太皇太后把七小姐单独留下叙话了,并且带话说,让陛下和臣工们都各自散去休憩,不必候在外头。
外室的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有人感激上苍垂怜,幸得太皇太后无事,有人感叹那夏七小姐原来是华伦在世,先前在校场上看她没弄几下,太后便不吐血了,如今银针一施,竟是让太后缓了过来。可是,虽然张太医说老祖宗让人回去休息,可她老人家药还没喝,人也未见,安也未请,忠还未表,谁敢这样下去睡大觉?
“众位爱卿!”一直负着双手走来走去的赵绵泽,看一眼长吁短叹的众人,大抵觉得人太多把空气吸得稀薄了不舒服,叹了一口气,“太皇太后素来宽厚,最是不忍臣工跟着忧心。她老人家既有懿旨下来,便是体恤你等。如此,都不必在此逗留,自去吧。”
“陛下,太皇太后大慈,最是体恤下情。可她老人家金尊玉贵有损,我等自然应当留下尽孝!”众人纷纷表达应把“尽孝进行到底”。吏部尚书吕华铭的奏禀,尤其有孝子贤孙的风貌。可他唇角上,若仔细一辩,却隐隐可见一丝喜气。
没错,是喜气。
要知道,乌兰明珠先前宠冠后宫人人皆知,而吕家的女儿吕绣从东宫时起便跟着赵绵泽,不仅肚子许久不见消息,赵绵泽也甚少踏入她宫中,可他那女儿却不是一个爱争宠的,愣是让他操碎了心。当夏初七说恭喜时,闻听乌兰明珠怀孕,他和那些有闺女有孙女入宫的臣子,心里都是凉的,可再一声“节哀”,却是他们石头落地。
“爱卿们今日都受了累,不必再拘礼。再且,人都堵在这里,也扰了太皇太后静养。”
赵绵泽唇角温和的笑意与平常并无不同,可声音里却有了一分凉意。在场的王公大臣们很少见到他这般不耐烦的表情,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又客套几句,终是告辞离去。
东方青玄走在赵樽的后面,二人一前一后出得松涛院的大门。可在众臣的议论声里,却又都心照不宣的放慢了脚步。一红一黑两个超然绝俗的身影,在微风摇曳的光线剪影下,更是显得仙株玉树,气宇轩昂。只不过,一个凉气森森,一个笑意吟吟,面上情绪截然相反。
“殿下好算计!”
东方青玄戏谑似的质问,赵樽只当不解,唇角微微一抿。
“东方大人的话,本王听不懂。”
“你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