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十九很难得说什么肉麻的话,一句“乖乖”,听得夏初七心里一跳,不好意思地“嗯”一声,咬紧了下唇,慢慢的,目光也迷离起来。
一次比一次疼痛的宫缩,惹乱了她的思维;一次比一次频繁的阵痛,袭击着她的感官神经。她唇齿间偶尔呼出几句疼痛的呻吟,抓在赵樽胳膊上的指甲深陷入他的肉里,也不自知。
“赵十九,你陪着我……一定陪我。”
时下以男子为尊,女子为卑。女人生孩子,为避血污与不吉,男子不能进产陪产。故而,没有任何女子生孩子是由夫婿陪着的。这一点赵樽非常清楚,可夏初七说完,他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我在这,一直在。”
“你不怕不吉,不怕血光之灾?”她吃力的笑。
“不吉之事太多,血光之灾更不少。你与我……”他顿一下,眉目如刺,“每走一步都是从血光里拼杀出来的。阿七,在爷这里,再无比见不到你更不吉的事了。”
夏初七微微一笑。
可她笑容还未落下,肚子又是一阵抽痛,小十九在里面耸动了几下,她的下腹便有一股子热流汹涌而出,像尿尿一样,登时湿了床褥。
凭着医生和女性的直觉,她咬住了唇抓紧他。
“羊水破了……赵十九……咱的小十九要来了……来不及等稳婆了……我……你看着我……看着我……”
赵樽回头看了一眼地下堂的门,紧紧握住了她。
甲一还没有回来。稳婆也还没有来。
他擦了一把额角的汗,屏息凝神道,“不怕!阿七不怕。你只需告诉我,我该怎样做?”
当下的妇人生产,不若后世有医疗保障。俗话说“生儿如进鬼门关”,每一次生育,都是一次与死亡的搏杀,赵樽自是知晓这一点,他的表情比夏初七还要紧张万分。夏初七握住她的手,痛得冷汗直落,却还是有一些想笑。
“爷……想帮我什么?”
赵樽严肃的面上,冷峻异常。
“没有稳婆,爷便亲自为你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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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里风舔着火舌,几近熄灭,紧张万分。
楚茨院的外面,厮杀也还在继续。
那数十名“刺客”的人数虽不算太多,但个个武艺精湛,一看便知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杀手。这些人对付普通人即使人数再多也能游刃有余。只可惜,赵绵泽似是早有防备,身边跟着的一群大内侍卫也都个个高手,加之随后赵楷领来的一大群禁卫军,蝗虫一般,密密麻麻地涌过来,很快便把魏国公府、楚茨院,包括那些“刺杀”一起,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刀声,剑声,金铁相撞声,紧张万分。
每个人都似杀红了眼,惨叫声里,不断有人倒下。
屋檐之上,还有暗藏的弓箭手在放冷箭,但赵绵泽的身边也被防御的滴水不漏。禁卫军们手上执着盾牌,把他挡在里面,根本无法伤他分毫。这般持续下去,人数多的一方,自然占尽了优势。没有坚持太久,那几十个黑衣刺客便支持不住,死伤大片,一滩又一滩的鲜血水一样流出来,染红了一片院落,刺红了人的眼,把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点缀得更为黑暗与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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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一样的天空中,仿若有流星划过,掠过一抹光亮。
郊外的栖霞寺里,道常坐在平台,观着天相,手捻佛珠,不停地低声念着“阿弥陀佛”。如花酒肆的外面,深浓的夜雾里,甲一领着两个小脚的产婆,在陈大牛的接应之下,偷偷潜了进去。大都督府里,东方青玄正在整顿人马,准备出府。
魏国公府的事情,牵动了无数人的心脏。
重重宫闱之中,也有一件事情在酝酿。
陈景穿着盔甲的身影,从夜色里穿入深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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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茨院里的包围圈,越缩越小,赵绵泽看着被禁卫军团团围住的黑衣人,身子一直僵硬着,一动也不动,眉目里看不出情绪来。只是,每一次“噗噗”的刀子入肉声,每一次有人倒在地上,他的面色便会沉上一分。
“六叔,留活口!”
再一次,他下了命令。
正在善后的赵楷被他点了名,似是从杀红了眼的状态中刚刚反应过来,微微一怔后,他回头看了赵绵泽一眼。
“臣领命!”
说罢见赵绵泽不吭声,他举着佩刀的手臂一挥。
“陛下说留活口,你们都没有听见?”
随着赵楷的大叫,围拢的禁卫军停止了屠杀一般的进攻,手上的刀剑攻击稍微缓了缓。但黑衣刺客并未因此解围。比之赵绵泽的人,他们人数实在太少,即便几次想要突围,仍是无法摆脱铁桶一般的包围圈。
眼看无路可逃,其中一个黑衣人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突地哑着嗓子嘶吼了一声。
“兄弟们,杀不了狗皇帝,咱也不必活了!”
他一吼完,马上有人响应。
“誓死效忠主公!”
“誓死效忠主公!”
主公是谁?没有人知道。
只是几句话说完,那个带头喊话的黑衣刺客,便第一个抹了脖子,高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眼看更多的刺客要跟着他自杀,赵绵泽温润的面孔变得有些扭曲。冷哼一声,他二话不说,猛地上前抢过一名弓弩手的武器,拉开弓,“嗖”一声射中一个想要自杀的黑衣人胳膊。
“给朕把他们手都砍掉,看他如何死。”
他冷冰得不带感情的声音,仿若鬼魅,与他平常给人的仁厚温和的形象完全两样。即便不了解情况的人,也可以从中知晓——这位皇帝,今天情绪非常不对,那楚茨院里的七小姐着急是惹恼了他,恐怕她要倒大霉了。而魏国公府,恐怕也要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