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头刚问了一句,那人就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小七……让我抱抱你,就抱一抱。”
耳朵听不见的人,真是可怜!警觉性直接降低了无数个等级。夏初七无奈地想着,狠狠推他,可他却似是受了刺激,勒紧她的腰,头便低了下来,凑向她的唇。
强吻?夏初七大惊失色,脑袋猛地一偏,那带着他愤怒与激动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赵绵泽——你疯了!”
她生气得很,猛一把推开他,揉了揉脸颊,嫌弃的看着他,“你以前不是不喝酒么?如今倒是习惯了喝酒乱性啊?”想到顾阿娇的事儿,她嘿嘿干笑两声,“但我可不是您的宫女,我是晋王爷家的人,陛下你还是顾及点彼此的脸面才是。”
“狗屁!朕是天子,这天下的人,都是朕的。”
赵绵泽这样温文尔雅的人也会爆粗,是夏初七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他一击未成,又抱了过来,那混合着酒味儿的粗重呼吸与明显压抑在崩溃边缘的情绪,任谁也知道,这厮有一点失去理智了。
与失去理智的人对话,很难说得清楚。
软的不吃,得上硬的了?
夏初七敛着眉头,双手抵在他的胸口,冷冷看着他。
“我警告你,再乱来,我可就认不得你是皇帝了。”
赵绵泽身子一僵,圈在她肩膀上的双臂,稍稍松了松,重重呼吸着,似乎也冷静了不少,但是他仍然半圈着她,似乎极欲靠近,不舍得放手。
“你别怕,我不动你,我只是想与你说说话。”
两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互望着。
赵绵泽看着她月光下清秀俏丽的小脸儿,依稀记得那一日她为了与赵樽私会,径直落湖逃离的事情来。那一晚,他跟了她一路,追到这里,竟没有勇气上去质问。如今再一想,他也反应了过来,那个时候,她便已经身怀有孕了。可到底是怎样的决心,可以让她不顾一切?为了他,她在宫中举烛要挟他,为了他,她十八般武艺用尽,也要逃离这座宫殿……
不过,想想,这宫殿真的没什么好。
不是困于此间的人,又怎知繁华下的寂寥?
“小七……不要离开我。”
看着他眸中的火苗,夏初七心里一悸。
“赵绵泽,你莫不是反悔了?”
赵绵泽呵一声,目光微闪,“反悔又如何?朕是天子。”
夏初七冷笑一声,“那可不?但是你不要忘了。在乾清宫里,你亲自答应了洪泰皇帝,而且还发了毒誓。反悔的话……可是会天诛地灭的。你们不都信这个?”
“天诛地灭?”赵绵泽突然出口的自嘲声,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里化不开的阴云,层层密布,令人透不过气来,“天诛地灭又如何?你以为朕如今的日子,比天诛地灭更好过?”
这厮到底要做什么?夏初七心里一跳,本能地推他想要后退。
但没有想到,她的手刚一使力,他却率先放开了她,以一种她完全料想不到的冷漠语气,轻轻说了一句,“你走吧,远远的走,不要再回来。”
奇怪的“咦”一声,夏初七挑高眉梢。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滚!远去北平,再也不要踏入京师半步!”赵绵泽突地加重了语气,以一种极为癫狂的姿态,以致于她耳朵听不见,也能从那逆动的气流里判断出来——这厮吃炸药了。
夏初七真想一个巴掌扇回去,让他先滚。
但是这里是皇宫,是他的地盘,他是皇帝。
是可忍,孰还得忍。
她装模作样地作了一揖,笑着大剌剌的离开了。赵绵泽看着她的背影,紧紧握住的拳头终是放松了许多,目光里隐藏的火焰,也慢慢的平息了下来,乍一看上去,先前那个暴怒得几不可抑的男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出来吧——”
落雁湖上,反射着一个银白色的世界。
而今天晚上的这个银色世界里,无疑是热闹的。赵绵泽话音刚落,那一块假山石的背后,就慢慢走出来一个人。他今日未着朝服,一袭家常的便装,看上去清隽之气更胜,但脸上却憔悴了许多。
“看陛下久未回席,臣有些担心,特来寻找。”
赵绵泽看着他,一双眸子带着凉意,但许久没有说话。直到赵楷身子僵硬着,越发不自在了,他才似有察觉,拂了拂袖子温和一笑,接着,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德仪殿淑妃谢氏,因忧心其父,不堪其痛,于正月十五晚……殁了。”
他说得轻松自在,就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家常之事,却把赵楷听得身子一震,耳朵嗡嗡直响,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然后,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下,慢腾腾地跪了下去。
“陛下,臣……臣……”
他吞吞吐吐,赵绵泽却打断了他,“六叔,你不必多言。”
“臣……不知……淑妃之事,请陛下节哀。”
赵楷猛地叩首在地,手却紧紧攥住。
看他还在装蒜,赵绵泽看着他,又像是没有看着他,目光落寞得如同那一地的波光,“你与她在未入宫前便已相好相许,但谢长晋为求富贵荣华,却把她送入宫中为妃,活生生拆散了你们。六叔,这世间,没有比爱而不得,求而不能最苦之事,朕成全你们。”
赵楷一动也不敢动,甚至也不敢猜测赵绵泽此举到底何意。
他的这个侄子,已经贵为一国之君的侄子,他越发看不透。
若说他知道了自己私底下受赵樽要挟做的事,应该不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放过他才是。若说他不知道,却无端端要把谢静恬给了他,除了释放“示好”的讯息之外,难道就是为了告诉他,他不计较了?
他胡思乱想着,但赵绵泽却没有再解释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