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内所有的看客,这一刻都没有动静。
他们忘记了吆喝,忘记了吃惊,全部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原本要停下的骰子,怎会突然间又转了?夏初七唇角上翘着,淡淡地瞥了赵樽一眼,一直保持着双手抱臂的动作,以示台面上的事儿与她无关,她也没有搞过小动作。
“哈哈哈哈——”
一声高调的大笑,来自输掉了棺材本儿的二宝公公。
“姑娘快摇,赢不死他,摇,快摇!”
“吁”一声,场上抽气四起。局子摆在这儿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像这般的情况下,除非运气背到了点儿,也摇出三个“一”来。要不然,怎样也不可能摇出比鬼手张更小的点子来了。
“不可能!”
鬼手张突地暴喝一声,拍着桌子指向夏初七。
“好哇,你敢在千金赌坊内搞鬼?”
搞鬼?夏初七无辜的摊了摊手,看向围观的人群,“列位,刚才的事儿你们也都看见了吧?姑娘我什么也没有做,大喘气儿都没有,是庄家自己家的骰子,自己摇出来的点子,怎么能怪我?”
看官们纷纷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夏初七冷笑一声,接着道:“你们都看出来了吧?什么千金赌坊,一诺千金,分明就是耍无赖。想一想,你们平素丢在这赌坊里的钱,都是怎么去的?他们这般输不起,赌了不认账,你们评评理,这样的赌坊,往后你们还敢不敢来赌了?”
“小姑娘说得在理儿。”
“是是是,这一回是庄家过分了!”
“对呐,愿赌服输嘛!”
那些先头输了银子的人,正愁找不到事儿发泄心底的烦躁,如今受了她的挑唆,很快,便暴发出一阵对千金赌坊的声讨。加上赵樽那些侍卫一直混在人群里起哄,很快场面便像一锅煮沸的滚水,形成了赌客与千金赌坊的对峙局面。
夏初七想,上辈子她没有去做思想政治工作简直就是浪费了人才,看看她的煽动能力,她笑眯眯地伸出手,拿过骰筒,眉眼斜斜地看着盛怒的鬼手张,道,“庄家,还要不要姑娘我摇骰子了?”
说到底,比大比小,在她还没有摇之前,胜负未定。
但是机率太过明显,鬼手张的眼睛都赤红了。
他也是在三公子的手底下吃饭的,先前是有恃无恐地收拾一个小姑娘,如今把赌注押了这么大,一赔三,若是真输了,那真是把裤衩子当掉都赔不起的。说不定,连他这条小命儿都得赔上去。
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什么叫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鬼手张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可是局子架在这里,他能怎么办?
人人都盯在他二人的脸上,等待一个赌局的结果。
可气氛僵滞着,盛气凌人的他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众人瞩目中,闲了许久的赵老爷终于慢慢从椅子上起了身儿,懒洋洋地看了夏初七一眼,“时辰不早了,收银子回家。”
夏初七抛给他一个得意的眼神儿,“是,老爷。”说罢,她玩耍似的摇动着骰筒,恍当恍当地胡乱摆了两下,便倒扣在桌面,动作看上去极不专业,更是半会都没有迟疑,便揭开了骰筒。
很明显,这世上很难再找比三个“一”更小的点了。
她掷了一个“二二四”,赌的是大,自是赢得漂亮。
“好!”人群里,有人高呼叫好。
夏初七拱手向众人示意一下,挽了挽袖子,看向发愣的郑二宝。
“愣着干啥,数银子,一陪三,让庄家赔钱啊?”
说罢她瞄了赵樽一眼,又弯腰朝看官们示意,笑得眼睛都弯了,“小女子今儿初来额尔古,就小赚了一笔,今儿晚上的夜宵我请了。在千金赌坊输了银子的兄弟,一会儿到额尔古的四方酒楼去,我请吃肉,随便吃——”
她说得极为江湖,赌鬼们吼吼着,开怀大笑起来。
可庄家赌了钱,哪里能痛快付账?就在众人的笑声里,千金赌坊的打手早已经围了过来,把他们几个夹在中间,一副不能善了的样子。
“先前的骰子点数,定是有鬼,不能算数。”
鬼手张恼羞成怒的暴喝着,哪里是肯付银子的样子?夏初七瞄着他,哧了一声,“赌坊是你开的,骰筒是你掷的,骰子也是是经你的手摇出来的,怎么会是我搞了鬼?这逻辑,简直荒谬,庄家,你这么逗逼,你老娘知道吗?”
“哗”一声,众人哗笑起来。
虽然没有人知道“逗逼”是什么意思,但自觉那是一个极为猥琐的词儿。大家看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单挑了纵横赌界的鬼手张,还这么嚣张霸道,无不欢欣鼓舞。更何况,晚上还请四方酒楼吃肉,自是都向着她。
“既然没搞鬼,那我们再赌一次。”
鬼手张赌场里混大的,哪能不知道栽了跟头?
看他不肯认,夏初七眯眼一笑,却不理他,只看向赵樽。
“老爷,怎么办?他们不服气也,还想再赌?”
赵樽皱了皱眉头,眯了眯眼,“不赌了,找账房,拿钱回家。”
夏初七笑着点头,很是无奈的看向鬼手张,“你看,我也只是一个小丫头,我们家老爷说不赌了,我也没法子是不?……庄家,下次有缘,江湖再见。”
她想转身,鬼手张却指挥打手拦在了面前,“赌不赌?”
夏初七耸肩,笑着摇头,“不赌了,再赌我家老爷要揍人的。”
打手们又走近了一步,鬼手张的声音也冷了几分,“是不是不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