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纬秋,”金澜还是尽量耐心着,“我的时间真的比较紧张,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们回学校之后……”
“你走得了吗?”洛纬秋看他这副一本正经地准备摆事实讲道理的样子,便觉得不快。他迫近了他,一步又一步,从上而下俯视他。金澜想向后退,却撞上墙壁。洛纬秋用胳膊圈住了他的视野,使他不得不直视自己。
阴影投在金澜脸上,他有不好的预感。
“你的护照还找得到吗?”英俊的脸上现出了一个类似于恶作剧成功的笑容,狡黠而得意。
“……什么意思?”
“你的护照和身份证,我昨晚藏起来了。”
金澜先是愣住,然后赶紧拉开行李箱夹层查看,果然,原本放着证件的地方空空如也。
“你……!”那一刻金澜真的生气了,他难以置信,洛纬秋怎么能这么幼稚这么小孩心性这么不讲道理:“你翻我行李箱,还把我证件藏起来了?!你几岁了?”
洛纬秋还是笑着:“我发现我比你小五岁啊,学长,你自己算一算就知道了。”
金澜见他这一副颇为得意的神情就更是火大,他脱口而出:“从小到大没人教过你不能乱动别人的东西吗?你没有一点家教么?”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洛纬秋那孩子般的笑意在脸上凝固、冷却、消弭。
如果是在冷静理性的情况下,金澜绝对不会说出这句话。可现在在诸多情绪叠加之下,他多少也有些昏了头了。
洛纬秋和洛淼关系之差肉眼可见,而洛纬秋的父亲至今也没有听他提起过。他常年一个人独住,估计“家庭”二字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概念罢了。
怎么能这样戳人伤口。金澜在心中懊悔。
洛纬秋松手,放开了他。
“对,”洛纬秋又恢复到了往日那种冷厉而不可亲近的样子:“我没有家教,我就是有人生没人教。学长,如果你之前不知道这一点,那我今天告诉你了。”
“我……对不起。”
对不起,又是对不起。
洛纬秋想听的绝非对不起。
“洛淼不是让你陪我聊聊吗,”洛纬秋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学长,那你来教教我什么是家教吧?”
“……你留下我,到底是想做什么?你有什么事吗?”
金澜忆及之前在游戏中骗他一事,心中更加忐忑。他默默祈求洛纬秋不要在这个时候跟他清算这件事,他的心情够乱了。
换一天,哪怕就换一天,等他参加完佟楚的婚礼,整理好心情,洛纬秋想骂还是想打,他都受着。
可洛纬秋的回答出乎他意料:
“我就想知道你们同性恋是什么样的。”
“……你说什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金澜看着洛纬秋,只觉得他此刻怎么会这么陌生。
从表情到口气,再到话中的含义,都与昨晚那个说“你不开灯那我不睡了”的孩子相去甚远。
因为自己刚刚戳了他的伤口,所以他此刻也要拿这件事来攻击他吗?
“你们同性恋”……真是阵营明确。
那个噩梦的恐惧感又重漫心头。
“学长你别紧张,”洛纬秋低头,以一个威压的姿态,凑在他耳边,絮絮低语:“我选了一门人文院的通识课,是关于同性恋的,可是我身边没有可观察的对象,缺少样本。”
缕缕热气自耳边飘过,金澜的半个耳廓立刻红了起来。
金澜闭上了眼。他想起了异国海域上那片海雾,只觉得它们现在又要聚集起来了。
“……所以,学长让我观察一下吧,好不好。”
如果此刻金澜睁开双眼,会发现,洛纬秋的眼神并不似口气般冰冷。
而是饱含丝丝缠绕的伤心。
金澜没有抬头看,所以他只是双手抵住面前这人的前胸,用力推了把,然后立刻收回手,转身向后走去。
“你去哪?!”洛纬秋不安地问。
“上厕所。”金澜头不回,脚不停。“怎么了,要观摩同性恋是怎么上厕所的么?”
身后那人明显是怔住了,没发出半个音。
金澜走进洗手间,拉上门。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凉水流下来。
他俯身,侧脸,让那凉水浇灌在头发上、皮肤上、顺着五官的轮廓往下汩汩流淌。水的流速很快,与他体内血管中的血液同步着。
金澜猛地抬头,看向镜中人。头顶那盏灯像是嘲讽或同情,播洒下来一点惨淡的白光。
疯了吧……再这样下去……
车上,金澜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洛纬秋。
西装革履,正在很平静地开车。
从早上到现在,他已经后悔一万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