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琮摆了摆手示意明泉他无事,徐徐转过身来面向众人。他得脸色有些发白,神色也不像是以往那般锐利逼人。许追死死地扣着掌心,有人说过身上痛了,心就不会痛。
可是她心中为什么还是好痛。
“朕有些累了,你们也都散了吧!明日再过来祭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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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陵之外的行宫虽然比不上皇宫那般精细,但也是大气非凡,一派皇家风范。东边住着皇上和各宫妃子,西边则住着朝中重臣。宋衍琮照例住的是明渊阁,许追则由原来偏远的粹华轩迁到了离明渊阁十分之近的惜花苑。
在惜花苑坐了很久,许追也没等到宋衍琮过来。往常一有时间陛下便会过来寻她,这次却是没有。
他一定很难过,不愿意让她也跟着他难过,这才不愿意过来。
许追咬着唇,揪着裙子上白色的百合花:“木槿,我要去明渊阁。”
到了明渊阁外,许追刚要和站在门前守着的鹿远说请他去通报一声,鹿远便自动自发的侧开身子:“嘉贵妃请。”
“不用去通报一声吗?万一陛下在忙........”
“什么也比不上嘉贵妃重要不是?”鹿远半挑着眉头,似笑非笑:“就算是陛下在里面上吊,一看见嘉贵妃也会立马乖乖放下绳子的。”
殊不知鹿远只是句玩笑话,许追的心却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上吊.......陛下哀伤过度不愿苟活于世,就选在先帝先皇后辞世的今日结束自己的生命.........
许追被这猜想击中心头,呼吸渐渐急促,一把推开还要再说什么的鹿远,急匆匆的往里进:“陛下,陛下........”
鹿远摸了摸自己的脸:“我长得这么帅为什么还会被人推开,嘤嘤嘤不开心!”
刚拐进门,明泉便从屏风后出来:“嘘,嘉贵妃小声点。”
“陛下呢?我要见陛下!”
“嘉贵妃小声点,陛下在........”
“上吊”二字许追自动脑补之后,便越发的激动,使劲的推搡着明泉:“你让我进去,我要见陛下,陛下!”
“陛下好不容易睡了,嘉贵妃........”
许追:“......睡了?”
“是啊!陛下昨夜几乎就没睡,今日又起的那么早,现下还不容易睡着了。嘉贵妃小声一些,陛下他太累了。”
许追涨红了脸:“是,是我不好.......”
“让嘉贵妃进来吧!”屏风内那明显疲累的声音传过来,许追愧疚的看了一眼明泉。明泉叹了口气:“还是醒了,嘉贵妃进去吧!陛下见到您也会高兴些。奴才就在门外守着,有何事叫奴才便是。”
“有劳明公公。”
因为积雪,白日里阳光照下来便显得格外的明亮。许追踏进寝殿,从房顶垂下的明黄色纱幔之后,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出来,接着便是宋衍琮那一张如画的脸,看见许追他唇角扯出笑容:“你来了。”
许追不发一言的走过去,抿着唇看着他的眼睛,猛地伸手抱住了他:“臣妾知道陛下很难受,但是陛下一定要保重自身。若是看见陛下如此伤心伤身,想必先帝先皇后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宋衍琮身子一僵然后放松下来,抬手搂着她的腰身:“嗯,朕知道了。”
“陛下心里难受,便不想来看臣妾,臣妾知道陛下是不想让臣妾也跟着难受。但是你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份心伤会有多难过,臣妾不忍心。臣妾虽然不聪明,也不会说话,但是有臣妾,陛下就不是一个人。臣妾愿意陪着陛下.........”
宋衍琮轻轻“嗯”了一声,埋首在她的颈窝中。许追感受到他止不住抖着的身子,还有那突然掉落在她肩膀上的一滴泪,烫的她浑身一颤。手臂搂的更紧,许追抬起手拍着他的后背,无声地给他安慰。
好一幅温馨的画卷。
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此刻的宋衍琮狠命的咬着唇来抑制住脱口而出的狂笑声,那所谓的“止不住抖着的身子”还有那“突然掉落的一滴泪”不过就是忍笑的结果而已。
他没去找她,其实真的是因为他太累了便睡了,非常单纯的睡了,没有蕴含着任何不良情绪。并非像许追说的那样,是因为不想让她跟着他一起难受云云.......况且,他有什么可难受的!那两口子正在江南逍遥着,活的比他都滋润。
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收到了许追极其煽情的表白,就和天上下金雨差不多。宋衍琮很想笑,非常想笑,可是那么一来,他这忧郁的形象可就破灭了,许追的关心也就没有,太不划算了。
是以,他只能紧紧抱着她,任憋笑憋出来的眼泪逆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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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黑了,莫笑染吃过晚膳便在桌前点一盏明灯翻着随身带着的一卷书看——《永春集》,前朝五代极其有名的诗人芈言的诗集。芈言曾以一首咏春的诗名声大噪,其诗风格清新写意,在当时前朝五代中可谓是开拓了新的风格。
“在那等乱世之中,能有此心境的,除了芈言,再无第二人。”
翻开有些泛黄的诗集,耳畔回荡着多年前那人仰着小下巴和自己争辩的话。
莫笑染从前是极其不喜欢芈言的,乱世中应该做的不是拿着笔观花赏月,而是披上战甲沙场御敌。因此两人经常争吵,虽然宋绮罗立场坚定,但还是每每都被莫笑染说的跳脚。
他笑了笑,伸手合上了书。
世间纷乱,别离难拒,却是比那战乱还要扰人安生。我没有披上战甲,我没有拿起刀剑,我做的,只是淡淡转身,迎着夕阳往看不见的远方行走。
自你离开,我便喜欢上了芈言的诗。
只不过.......有些太迟了。
“嗖”地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窗而入,擦着莫笑染的脸颊而过,最后“噗”地一声,没入墙间。推开窗,左右看去,如预想的一般,放箭的人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合上窗子,莫笑染微微皱了眉头走过去拔下箭,取下箭上绑着的字条展开一看,顿时他呼吸一滞。
“悦宁公主在我手中,今晚子时,行宫外五里的小树林,你独自一人前来。倘若你并非一个人前来,那悦宁公主便芳魂就此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