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接过来,咕嘟咕嘟喝下去,又要。接连饮了几大杯,才缓过来,软绵绵道:“什么时辰了。”
那嗓音还是沙哑的,像是昨日隔着窗棂,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声音,听得踏歌面红耳赤。
踏歌不由得拍了拍心口,压下狂跳的心脏。
几息后,笑吟吟道:“巳时三刻了。侯爷今儿有大朝会,一早就出门了,他走之前,特意嘱咐我,千万别吵醒您。”
沈柔没说话。
卫景朝这个人,委实太不知节制。明知今日有大朝会,需得早起,偏偏昨日还折腾的那样狠。
也不知,他是哪儿来的精力,竟那么早就起身了。
好在,这人终于长了良心,没有大早上将她一起喊醒。
踏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暧昧地笑:“侯爷对姑娘,还是好的。”
沈柔轻声制止:“踏歌姐姐!别说了。”
踏歌住了口,没再说下去,问道:“姑娘要不要起床?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只是,那眉眼间的笑意,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沈柔点了几样易消化的早膳,强撑着起床吃饭。
这一天一夜,她也的确是饿了。
只是,哪怕是吃饭的时候,她也不免有几分忧心。
昨日卫景朝将弘亲王得罪的那样狠,只怕今日早朝廷议,弘亲王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知道,圣上是会向着幼弟,还是向着外甥。
不知道,卫景朝会不会遭她连累。
第14章
沈柔沉睡之时,卫景朝已经站在朝堂之上。
他官居正二品,又有超品侯爵衔,位置十分靠前。
侧身,便能遍览金殿。
此刻,他神色淡漠,正冷眼看着跪在金殿正中间的人。
深邃平静的眼底,不由得掠过一丝极清浅的不屑。
金殿正中间的地上,弘亲王正跪着哭诉。
他如今三十余岁,吃的膀大腰圆,哭的十分凄惨,说的更是惨绝人寰,只差一点就将自己说成一朵随风摇曳的白莲花。
这场景本就十分可笑。
毕竟,世上没有这么肥硕的荷花。
但更好笑的是,他每哭着说一句,站在卫景朝身后的御史台左都御史陈善舟便跟着小声补一句。
“臣弟自认忠君爱国,慈悲为怀,从不作奸犯科。”
——呸,你害死那么多姑娘,都是为民除害不成?
“更是洁身自好,清廉自律,从不晓得那君意楼是什么场所。”
——你那位千娇百宠的华侧妃,难道是从地里冒出来的?
“更别说那什么沈柔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臣弟更是压根听都没听说过。”
——去年大张旗鼓到平南侯府提亲,要人家姑娘给你做侧妃,折辱人家姑娘的,莫非是狗?
“不知道为何,长陵侯竟将逼死官妓这样大的名头盖到臣弟头上,臣弟冤枉,还请陛下做主。”
——冤枉个锤子!秦桧是冤枉的你都不冤枉!脸皮比陛下的龙椅都厚!
左都御史的话,只有前后左右,五六个人能听见。
顿时,这五六个人,除却卫景朝之外,个个都憋着笑。
想笑,又不敢,全都憋到脸红。
只能说,陈善舟不愧是御史台的台柱子,句句犀利,字字在理,无可辩驳。
可惜了,御史台屡次弹劾弘亲王,都被皇帝压了下来,甚至还遭了申饬,渐渐的冷了心,也懒得上折子了。
否则,今儿这样大的事,哪里等得到孟允章自己哭诉,御史台的折子,早就堆满御案了。
御座上的皇帝,如今不过四十许人,却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弱不胜衣,一幅马上要倒下的模样。
可就算是这样的皇帝,看着哭的真情实意的弟弟,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一时有些纠结,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后,皇帝似乎终于想到了突破口。
看向一旁的臣子们,问道:“景朝,到底怎么回事?那沈氏之死,怎么就怨上允章了?允章是爱胡闹了些,但杀人这样大的罪名,可不能轻易定论。”
卫景朝拱了拱手。
语气表面恭敬,实则不咸不淡解释了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