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心中焦急,却又不知该如何说清楚,见南宫灵要过去,连忙道:“任老帮主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我也去听听那……毒医怎么个说法吧。”
南宫灵虽然诧异他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来,却也不意外,当下点头,两人并肩到了晚枫面前。
小丫头虽然落入了丐帮手中,但是神色间却未见丝毫惊惶,这一派问心无愧的作风看在两位长老眼里,自然就成了杀人之后毫无愧疚没有人性更是不把丐帮的追杀放在眼里的佐证,心情愈发复杂。
刚刚在他们与黑衣人缠斗时,这丫头片子既没有趁机逃走,也没有暗中下毒手,反而以自身内力保护辅佐他们,之后更是以身为盾挡下了黑衣人砍向素心大师的一刀,其作风之坦荡正直,一如名门正派弟子。
但是毒杀了老帮主的人也是她……无怪呼两位长老心头纠结了。
南宫灵与两位长老见过,目光落在那小丫头身上,眼神复杂,似乎在想什么,好半天才问道:“你把刚刚的玉佩拿出来给我看看。”
晚枫一皱眉,又是玉佩?
“那是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看?”小丫头平日里极好说话,但是这玉佩是她平日里仔细保管的东西,刚刚掉在草坪上都让她好一阵心惊肉跳——可千万别摔坏了不然大师兄非得用金刚经念死她——这会儿就差攥在手心里了,哪能给人啊!
万一这人心怀怨愤给她摔了怎么办?
两位长老也奇怪少帮主不问其他,先问那玉佩之事,连楚留香都疑惑地看了过来。
南宫灵抿了抿唇,真话他不能说……因这玉佩,和大哥与他描述过的天枫家家传玉佩极其相似。
而那玉佩本在父亲身上,理应是陪着父亲一同下葬了才是。
或许是他看错了也不一定……但是大哥当年描述时有特意提起过,天枫家的那块玉佩上枫叶与惯常所见不同,呈掌状七深裂,和中原常见的掌状五裂完全不同,也是其最鲜明的特点。
而这七裂来源,除了东瀛红枫树树叶多数呈现五至七裂外,还因天枫家乃伊贺忍者出身。
在伊贺,有一座行基开设的叫“伊贺四十九院”的寺院,正是古时教授伊贺忍术的起源地,所以那七裂又暗喻了天枫家乃伊贺忍者下属之一。
但是中原大地上,枫叶形状却多是五裂,故而南宫灵第一眼看到那玉佩所雕枫叶就心生疑窦。
对了,当年父亲的后事是任慈所办,难道说是任慈当日并没有将这玉佩作为陪葬品下葬,而是拿走了?
他连忙道:“因那玉佩我在义父处看到过一次,那等七裂枫叶形的玉佩我从未在他处见过!”
话一出口,两位长老看那小丫头的眼神就不对了:少帮主在任老帮主那里见过?那现在怎么到了这丫头手里?
晚枫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不可能!这是……”她本想说这是大师兄给的,但是转念一想到时候还会被逼问师门,话到了嘴边就是一顿,才道:“……这是别人送我的。”
那明显的停顿,谁都没忽略过去。
☆、第二十三章
“若是别人给你的,为何你要迟疑片刻?”江长老冷声道。
我就知道你们要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提起那个人。”小丫头难得的没了笑脸,明明是出家人偏偏皮相好得要命,勾得一堆女子芳心乱动,还不以为然,人品烂到家!
怎么偏偏没人看得清大师兄皮相下黑得要命的本心呢?
更何况大师兄他是出家人啊出家人!姑娘你看上谁不好就算是看上叶师兄那个藏剑山庄出身的金闪闪(叶师兄:阿嚏!)也比看上大师兄好啊!
所以最后她除了努力隔绝自己的好友闺蜜——尤其是秀坊出来的姐妹们——远离大师兄之外,就只能给那些姑娘们提个醒,比如在某位女侠幽幽盯着她家师兄含羞带怯地邀请其共进午餐时出来煞风景:“大师兄,玄正大师喊你回寺吃饭呢!”
——师兄他是出家人啊女侠您的眼睛不要那么绿啊!
一般来说这种行径唯一的后果就是女侠的眼睛全盯她身上了,大夏天都觉得浑身凉飕飕的让她误以为自己学到了七秀坊的冰心诀已经寒暑不侵了。
另外就是自家大师兄似笑非笑的表情……回回让花骨朵儿有种被三师父丢进了纯阳空雾峰的错觉。
不过,因觉得自己实在没资格说大师兄对待桃花的方式,所以晚枫很少跟别人直白地说这个。行善大师兄是大师父在江湖上收的第一个弟子,对他们这些同样拜在大师父门下的师弟师妹们一贯好得很:吃的用的不说,遇上危险了,若不是因为三位师父是被她召请、千里之路瞬息可至,他能来得比师父们还快;闯荡秘境的时候,大师兄也一贯走在最前面保护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自己经验不足被秘境首领的手下发现时,若不是有他的舍身决护着,也难说如今还能不能这般不缺胳膊少腿地站在这里。
她实在是没那个脸皮说我家大师兄就算是还俗了也当真不是良配姑娘你莫要来了……
天天被行善拿糖葫芦桂花酥驴打滚水晶糕等等小吃喂出来的小丫头不知道,这其实有个专门的说法,叫做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是谁送的?”南宫灵问。
“我都说了不想提那个人!”小丫头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不悦,哪怕是被丐帮步步紧逼的时候她都能笑脸以对,丝毫没有被冤枉的愤怒,但是此时提到了送玉佩的人却是第一次出现如此明显的情绪变化。
那个人……对她来说,是避不开的,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其存在的人?
南宫灵有些恍惚。
就像……刚刚得知任慈是自己杀父仇人时的心情,既不得不承认其在自己成长过程中如此全心全意的照顾,又不得不正视他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小时候,他出门回来,总是会带来一堆新鲜玩样,虽然并不值钱,但是却极大地满足了他。
任慈对他一直很好,并不是指生活上的,而是指精神上的。他没有把自己养成一个废物,而是从小就严格地教授他武学,给他请教书先生学习。若是自己偷懒的话,他惩罚的时候也不会手软,但是晚上却又会偷偷过来给自己上药。
他教会了自己礼义廉耻,教会了自己何为侠,何为邪,何为正,教会了自己如何成为一个正直、坦荡、让人交口赞扬的少年侠士。
他曾经无数次想任慈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好了,不过就算不是也没关系,这样的丐帮帮主是他的义父,是他仰望的人,是他想要成为的人。
但是,这样的任慈是他的杀父仇人。
那段时间里,他甚至无法直面任慈,却让后者以为他身体不舒服,更加关心他,让他根本无法与之抬头说话。
他曾经挣扎了好久。
结束这种挣扎的是大哥告诉他的一件事。
他说,他没找到父亲的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