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祝温书七点就被叫起床,简单吃了个早饭后去接爷爷奶奶。
□□父的忌日是今天,他们一家人都得上山祭拜。
爸爸开车接上爷爷奶奶,开出去没多远,又在百花巷那边停下,和爷爷下车去买祭品。
车上只剩祝温书和妈妈奶奶,她靠着车窗昏昏欲睡,视野里的事物都很模糊。
一旁的婆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了天。
“这条街是不是要拆了?”
“不知道啊,传闻说好多年了。”
“拆了也好,这房子都破成什么样了,地面也破,每回经过这里都踩一脚泥水。”
“哪儿是说拆就拆的,这里什么人都有,可不好说话的,什么疯的傻的都有,一群神经病。”
一直没说话的祝温书被某个词汇抓住了思绪,突然开口道:“疯的傻的,这边有吗?”
奶奶在织小玩意儿,头都没抬。
祝温书等了半天,才见她扶了下老花镜,说道:“你忘了啊?我当时还说过你呢。”
祝温书:“啊?”
奶奶瞥她一眼,“就说你是各不长记性的,我当时还说你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也不要随便借东西给别人,万一被骗去卖了怎么办?”
奶奶这么一说,祝温书有点印象了。
好像是高一的暑假,她住在奶奶家,贪凉吹空调睡觉感冒了,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便自己去附近卫生所开点药。
看完病出来,外面下着雨,祝温书从书包里翻出一把伞。
正要走时,听到旁边有啜泣声。
她转身,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蹲在地上哭。
在医院这种地方看见有成年人哭,祝温书自然联想到了一些人间悲剧。
没一会儿,那个男人站起来抹了一把脸,迈腿就要走进雨中。
祝温书当时根本没多想,只觉得他有点可怜,便叫住了他。
男人回过头,呆呆地看着她,脸上淌着雨水和泪水,什么都没说。
祝温书说把伞借给他,他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一言不发地拿走了,连句谢谢都没说。
当时祝温书还有点后悔,心想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而且那伞她用了好几年,都用出感情来了,看来是没机会要回来了。
后来祝温书自己冒着雨回家,淋成了落汤鸡,奶奶问她怎么回事,她交代了之后,奶奶很生气地教训她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还说起去年这边就有一个年轻女人因为把手机借给陌生男人用,结果就被骗去偏僻的地方抢劫,争执间居然被误杀了。
这件事弄得周边人心惶惶,祝温书也因此一阵后怕。
因为那场淋雨,她病情反复,第二天又去卫生所找医生。
结果到的时候,护士说有个男的早上过来留了东西给她。
祝温书跟着护士去拿,看见她的伞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个塑料袋里。
几天后,汇阳出了大太阳,她一撑开伞,一张塞在伞面内的纸条飘扬落下,祝温书伸手接住,看见上面工工整整写着三个字——谢谢你。
因为这张纸条,祝温书当时根本没觉得这个男人精神有问题。
“是他啊……”
车厢里,祝温书喃喃道,“我当时看着还挺正常的。”
“人家又不会把精神病人四个字写在脸上。”奶奶至今对这事儿还耿耿于怀,“你是运气好,要是遇到的是那个杀人犯,你……算了,懒得说你。”
祝温书还盯着外面出神,也没接话。
过了会儿,奶奶又说:“不过那人也是命不好,听说他儿子出息了,都当大明星了,结果他都没享福。”
“啊?”祝温书忽然问,“为什么?”
“人没了呀。”
祝温书耳边嗡嗡响了一阵,神色呆滞地盯着奶奶手里的线团。
“哎,明星呀,是不是你们班上那个?”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妈妈突然开口,“咱们汇阳就出了一个明星吧。”
“是不是啊?”
见祝温书不说话,妈妈拍她肩膀,“问你话呢。”
祝温书心不在焉地说,“是的吧。”
妈妈又问:“那你跟你那明星同学还有联系吗?关系怎么样啊?”
“啊?噢。”
祝温书埋着头,低声说,“一般吧。”
“你跟人家是不是有过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