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来,颓肩塌背,一副吃了大亏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倒让宗政慎看得心中有些惭愧。
他自小活在锦衣玉食里,看母妃任意打骂宫婢内侍,心底十分同情他们。常常暗自给他们送些跌打外伤的药膏。
十岁后,他离开母妃在宫里皇后面前讨生活,尝遍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心酸,也看懂了什么是阴奉阳违、虚情假意。自知生命有高低贵贱之分却无能为力。
再待他十四岁准许在外立府,他自请来到涧城,亲眼目睹了百姓生存之苦后,每年都会在粮食青黄不接之际,开仓放粮,接济苦难之人。
他虽外表冷峻,内心却不愿失了公平之机。
他曾在孤本典籍中,看到一个震撼他的理论:人人为公,天下大同。
可是,这个天下四分五裂,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偶有太平,也是战争前的短暂平静。所谓天下大同不过是痴心妄想。
从那时起,他就有了一统江山的念头。
他这样一个胸怀大志之人,怎么会去跟一个小女娘斤斤计较。
他从来不占人便宜,也不想被人占去便宜。
冉少棠刚才那番说词,说的他有些理亏。
孤本的价值他自是了解。
他为了到处找寻这世上的孤本典籍,可是花费了不少财帛。
相信冉问这本孤本也定是来之不易。
既是孤本,自然是不想被别人看到。
他能有幸入手赏鉴,已经占了大便宜。
想到此,他嫌恶地挪开脚,双腿搭到桌案上,避开蔓延的茶渍,问冉少棠:“既然如此,我自不会白看。说吧,你想要什么?”
第048章 承诺
想要什么?
冉少棠暗喜,宗政慎这是让她随便开价的口气。
要什么呢?
财帛?
不要。
要多少财帛她自己赚不来?不能白白浪费这个承诺。
城池?
他也给不起。
至少当下周饶国他做不了主。
那就延迟满足,日后再让这个承诺发挥作用吧。
冉少棠站起来,离得宗政慎近了一些,认真地看着他:“真的要什么你都给?”
“命不行。违背道义也不行。”
荒唐。要你命做什么?留着你的命还有大作用。
少棠点点头:“放心,这两样我都不要。不,我是说,我不会让你自残,也不会让你做违背道义之事。不过,我现在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要什么。能不能把这个先存着。等我想起来了,再跟你提要求。”
宗政慎想了想,觉得并无不妥,颌首答应。
冉少棠撩帘问外面的孟德:“孟德你可是听到了?要为我们做个见证人。”
孟德硬挺着脊背不发一言。
宗政慎别过头冷哼一声,对终于幼稚一回的冉少棠嗤之以鼻。
少棠也察觉自己找错人,弃了孟德放下车帘转而对宗政慎说道:“孟德是你的人,这个证人不算数。口说无凭,白纸黑字落在纸上才最稳妥。”
说完,她蹲下身,掀开自己坐的车箱座椅,在里面翻找起来。
孟德放置那些做饭的家什时,她多了个心眼,往里面瞧了一眼,角落里有个提盒,提盒上绘刻着栩栩如生的梅兰竹菊,大概率应该是房四宝。
连锅碗瓢勺都随车带着的人,怎么会不配备这么重要的办公用品。
很快,她拎出了提盒,用胳膊随意推开宗政慎搭在桌案上的双腿,把提盒放到桌上。
打开后,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她一一拿出里面的东西,又殷勤地磨墨铺纸,一切摆弄妥当,她恭敬的把毛笔递给了宗政慎。
宗政慎甚为头疼。
他一时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要把这个小女娘虏到王府?又为何要与她同车而行?
在冉少棠殷殷切切地注视下,宗政慎极不情愿的夺过笔,挥毫落纸,刷刷数字,写下了自己的承诺。
写完,他把笔扔到桌上。
少棠凑上去看了看,伸手对宗政慎讨要道:“你的印鉴呢?不扣上印鉴,别人以为我在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