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弘佑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美人秋睡图。他扬扬制止了欲上前唤醒主子的淳芊,挥挥手让她们退出去,这才在榻沿上坐了下来。
见苏沁琬睡得满脸的幸福,脸蛋红艳似桃花,眼睫密长像蝶翼,他不由得心生几丝妒意。
自己又是召臣下商议政事,又是接连批阅奏章,好不容易才得了空歇一歇,可这小狐狸却能睡得如此惬意。
他心有不甘地伸手捏住苏沁琬俏挺的鼻子,轻轻摇了摇,低低地骂了句,“贪吃又贪睡,还不承认自己是小猪?”
睡梦中的苏沁琬不舒服地‘嗯’了一声,吓得他一下便收回了手,见她只是皱了皱鼻子,哼哼了几声,咂了咂嘴巴,却未见有转醒迹象,不禁哑然失笑。
陪在熟睡的苏沁琬身边坐了小半个时辰,见她仍是睡得甘甜,无奈地摇摇头,一撩衣袍出了内室,直直去了寝殿隔间苏沁琬专门命人收拾出来的小书房。
坐到书案前,见上面摆着几卷画轴,忍不住拿过来其中一卷打开细看。
却是一副天伦之乐图!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画中一男一女,男的英武,女的柔美,女子坐于石凳上,体贴地照顾着身旁绑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男子嘴角带笑,望向妻女的目光温柔缠绵,那种满满的幸福感,似是渗透纸张向他扑来。
他久久无法回神,定定望着年轻女子那有几分熟悉的面容,再将视线投向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这样的笑容,他这数月来常常能见得到。
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将来他与小狐狸的女儿,他定会将她宠到天上去,让她时时漾着与她生母一般甜美的笑容。不,甚至要比她的生母更娇、更甜!
这样的念头一升起,他顿时生出几分幸福感来,眼前仿佛有个娇娇嫩嫩的小姑娘,一面脆生生娇滴滴地唤他父皇,一面伸出软绵绵肉呼呼的小手让他抱抱。
可也只一瞬间,他又想到了什么,重重地叹息一声,小心翼翼地将画卷好,再放回了原处。
一阵物体的倒塌声夹杂着重物落地声乍然在静谧的怡祥宫内响起,生生将睡梦中的苏沁琬惊醒了过来。
她睁着犹带几分懵懂的大眼,茫然地问侍候在她身旁亦是一头雾水的淳芊,“发生什么事了?”
淳芊傻呼呼地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话音刚落,云蓉惊惊慌慌地走了进来,颤栗着禀道,“婉仪,出事了,绣裳也不知因了何事惹得皇上龙颜大怒,被皇上一脚踢了出去……”
话尚未说完,便听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传进来,光是听这声音,仿佛也能想像得到脚的主人是何等的怒火中烧。
淳芊连忙顺了顺苏沁琬睡得有几分凌乱的长发,又匆匆忙忙地为她理了理衣裳,动作刚停,赵弘佑已经铁青着脸大步迈了进来。
苏沁琬张着嘴吃惊地望着他,一时竟忘了行礼。赵弘佑也不在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语气犹带着怒意与厌恶,“你身边那些不知好歹的,何苦要留在这碍眼,早日打发了,免得脏了这怡祥宫的地!”
苏沁琬倒是头一回听他口出恶言,脏了怡祥宫的地?那绣裳竟是让他厌恶至此。
她心中蓦地生出一丝恶意的痛快来,想绣裳在孙府时是何等的风光,隐隐似是有副小姐的架势,如今在皇帝的眼中,竟是会弄脏地的主。
“皇上恕罪,都怪嫔妾驭下无方,这才……”
“胡说什么,此事与你又何干!”赵弘佑轻斥一声,又蓦地冷笑,“贱婢天性淫.贱,任是跟了哪个主子都改不了本性,这种人从根上便烂了!”
若非顾及着对方是苏沁琬带进宫来的人,他当场便想让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苏沁琬暗暗吃惊,总感觉赵弘佑对绣裳极为痛恨,又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对绣裳所干之事极为痛恨。
☆、第二十七章
赵弘佑深吸口气,将满腔怒火压下去,冷然道,“如此背主又不知廉耻之人,宫里头是断断容不得的,便赏她三尺白绫……”
苏沁琬心中一突,她可不希望绣裳在皇宫里丢性命,只要出了皇宫,她是生也好,死也罢,也碍不到自己半分!
来不及细想,她稍沉吟片刻才怯怯地抓着赵弘佑的袖口,软语恳求道,“论理,绣裳犯下了不可饶恕之罪,皇上要处置她无可厚非。只是,她毕竟是嫔妾进宫前,嫔妾舅舅遣来侍候嫔妾的。这几年嫔妾一直受舅舅照拂,他老人家一片好意……皇上,可否看在嫔妾的份上,饶她不死,把她遣回原本主家罢了?”
赵弘佑浓眉紧皱,脸上余怒未消,可见苏沁琬一副又怯又弱的模样,又想到她父母双亡,不得已寄人篱下,虽不清楚那孙家人待她如何,但从对方挑了这么个贱婢跟着她进宫,可想而知那些人待她并不尽心。
想到此,他心中一软,怜惜地摩挲着她的脸庞,“你既要留她一命,朕便允你便是。”嘴里虽如此说,心里却是另有想法。
苏沁琬见他答应了自己,不禁展颜一笑,揽着他的脖子爱娇地道,“皇上待嫔妾真好!”
赵弘佑极为受用的搂着她的腰肢,“朕既待你好,爱嫔自要好好回报才是!”
苏沁琬愣了愣,这么顺口的一句话,对方居然还会顺杆而爬?真真大大出乎她意料,只能呆呆地问,“皇上要嫔妾如何回报?”
赵弘佑‘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别有深意地在她那能让他一手便掌握的纤腰上来回摩挲,笑得暧.昧,“爱嫔说呢?”
苏沁琬脸上一红,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将手抵着他的胸膛,弱弱地道,“知道了……”
自上回她受了惊吓病了一通,至今两人都未再行过周公之礼,期间虽同床共枕并不少,但赵弘佑却一直没对她做出再深入之事来,有好几次擦枪走火,但到最后关头他都生生停了下来。对此,苏沁琬不是不触动的。世间上男子三妻四妾何等平常,更莫说身边这个是天下至尊,自来便只有旁人讨好他的份,何曾需要他这般忍耐!
无论对方是怀了怎样的心思,至少,他确确实实是触动了她。
不提这晚苏沁琬如何极力回报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却说次日一早,宫门刚开,便有龙乾宫的太监带着被遣送出宫的绣裳,径自去了位于京城北面的孙府。
守门的老仆一见打有皇宫标记的马车,吓得连滚带爬地进去向孙进荣通报。
正在屋里与爱妾调笑的孙进荣听了仆从的回禀,也不及细想,连忙着人到正院处取了礼服,穿戴整齐后才怀着七上八下的心思恭恭敬敬地出门前去迎接。
哪料到方到了正堂,却见原本应在宫里跟在苏沁琬身边侍候的绣裳,满身狼狈地瘫在地上,一身内侍打扮的中年男子满脸厌弃地扫了她几眼,察觉他的到来,客气而疏离地应付了几句,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他说得直白,将绣裳如何不知廉耻欲爬龙床、皇上如何震怒欲将打杀以儆效尤,以及愉婉仪如何心善替她求情,这才堪堪留了她一条贱命,得以被遣返主家的话一五一十的向孙进荣道来。末了还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此女不堪,皇上深恶痛绝,可她毕竟是愉婉仪从府上带进宫的人,是以……”
孙进荣哪还敢有二话,连连点头称是,心中却也清楚绣裳是断断留不得了。一个让皇上深恶痛绝的不堪之人,难道还要留在这世间上碍皇上的眼?
“老爷、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待宫里来人走后,绣裳挣扎着爬起来见礼,却在看到孙进荣眼中杀气后惊得用尽全身力气爬到他脚下,抓着他的裤脚哀求道。
孙进荣一脚便将她踢开,阴森森地道,“饶命?你是让我为了你这个不中用的贱.人得罪皇上?当日我是如何吩咐你的?你进宫后又是如何做的?她苏沁琬再孤苦无依,也是二品大员之女,我孙进荣嫡亲外甥女,往日在府中你仗着夫人小姐对她多有怠慢便算了,到了宫中竟还不知收敛,我又岂能再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