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拓跋焘在男女之事上还真是渣的很,可怜赫连明珠要跟了他,还不知道要受多少气……
“玉翠和王慕云都不合适的话,这个人选恐怕要慎重了……”拓跋焘搓了搓下巴,哀怨地望了贺穆兰一眼。
“你要是男人多好,我将几个妹妹随便赐你一个就行了。”
贺穆兰笑而不语,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陛下,如今四方已平,我的力气也会随着几次传于殿下而大减,不如干脆让我解甲归田,去做一田舍翁吧。等到了家乡,我隐姓埋名,谁也不知道这个花木兰是那个花木兰,你也不必担忧我身份的事情。”
“你这是何意?”拓跋焘“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是不信我能护住你?还是你觉得虎贲军死伤太多,心中愧疚?”
“陛下,我只是觉得有些累了。”贺穆兰脸上全是疲惫之色:“我并不是追求功名的那种人,也对杀戮毫无兴趣,我上战场,是因为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我会一直为国效力,是希望能为陛下开创一片太平盛世……”
“如今北凉、北燕已经是我国的囊中之物,刘宋和我国也缔结了盟约,两国实力相近,没那么容易再起干戈。既然如此,我在不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呢?狄叶飞、若干人、源将军,都已经渐渐成长成优秀的将军了。而我……不过是个只会打仗的武夫罢了。”
她感觉到身后的拓跋晃突然扭了扭,不由得把声音压得更小一点。
“当然,哪怕木兰真的解甲归田了,只要陛下一声召唤,木兰立刻重整武备,继续为您效力。”
拓跋焘的脸色变的十分奇怪,哪怕当年贺穆兰和他说自己是个女人时,他也没有这么奇怪过。
神色古怪地拓跋焘皱了皱脸,突然吐出一句话来:“花木兰,你是不是阳气泄多了,所以优柔寡断的像个女人了?以前那些豪言壮志、意气风发都去哪儿了?这样的话不必多提了,我需要你,大魏也需要你,虎贲军更需要你,即使你想告老还乡,离你老也还早呢……”
他刻意歪曲重点地继续说了起来。
“你是担心你不能娶妻又被人弹劾的事情惹麻烦?你且容我想想,让我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想出办法……对……肯定有办法……”
“天色太晚了,晃儿既然没有醒,那我还是先回宫去吧。等晃儿醒了,我再来看你们。”
拓跋焘一说完,立刻迈开步子,像是有人在追一般往宫室外而去。
他推开大门,于是乎门外一片恭送之声,又有侍卫相送的嘈杂之声,声音响了半天,才有一个宫人胆怯地进了宫室来,收走了残羹剩饭,又问贺穆兰要不要洗浴。
贺穆兰看了看床上的拓跋晃,终是没有脸当着这孩子的面在宫室里沐浴。万一要洗了一半这小子醒了……
“不用了,你们都出去吧。”
也不知道拓跋焘怎么想的,拓跋晃在南山住了这么多天,竟然都没派几个贴身伺候的宫人过来。
她看着屋内摇动的烛火,半靠在身后的榻背上,呆呆地出了神。
想要解甲归田的想法不是第一天有了,原本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的,所以这种想法也就被压抑了回去,如今性命保住了,这样的决定又冒了出来。
花父花母年纪大了,而且胆子也小,在京中过的一直不愉快,各家贵女莫名其妙对她满腔爱意,动辄就上门来拜访,还有半路拦下“毛遂自荐”的,这让心虚的二老经常回家后彻夜难眠。
除此之外,正如拓跋焘所说,她一直没有成亲,身为亲卫的陈节、那罗浑等人也不好请假回家解决终身大事。自己的主将“柔然不灭何以家为”,他们先去成婚生子了,传出去惹人笑话。
蛮古那是情况不一样,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在军中大起大落过,早已经生出了厌倦之心,但其他几个年轻人都是血气方刚之年,一直靠lu的也不是事。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面对“侵略”这个可怕的词汇。抵御柔然是本能、是荣耀、是信念,可除此之外,她根本做不到狄叶飞、若干人那样已灭国破城为荣。
越是相处的久了,贺穆兰越是理解花木兰为何会选择解甲归田。除了厌倦之外,更多的是担心。
担心因为自己而连累到家人。
担心自己的亲卫和同火会被她耽误。
担心要越来越多的面对“忠”和“义”不能两全的情况。
更何况的是,贺穆兰和花木兰不同,她脸皮够厚,信心也足够,哪怕真的解甲归田了,想来也不会和之前的好友们产生隔阂,最多不过因为对方公事繁忙而自己是个闲人不能常常相聚罢了。
回想起自己闲散养伤的那些日子……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贺穆兰东想西想的时候,她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敲小鼓的声音……
敲小鼓?
贺穆兰纳闷地看了看声音发出的源头,顿时笑了。
拓跋晃捂着肚子,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看着她。
“醒了?什么时候醒的?”
应该醒了没多久,否则她在喝粥的时候他就该肚子叫了。这是人的自然生理本能,是掩盖不住的。
拓跋晃慢慢坐起身子,看了看四周。
“没醒多久,父亲离开的时候醒过来的。”
他眨了眨眼,扯着贺穆兰的袖子摇了摇。
“花将军,你想解甲归田?”
“你听到了?”贺穆兰发现“年龄”真是一个大杀器。十五岁的拓跋晃在她面前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小孩真是虚伪,可才五岁的嫩娃娃摇着她的衣袖时,她的心底却是柔软一片。
“你知道我是女人,对吧?我的身份掩饰不了多久的,等我三十岁还不娶妻,天下人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我阿弟也没办法成亲的。”
前世那是因为花木兰很少返家,根本没几个人知道名震天下的花木兰和花木托是什么关系,可这一世,花木托是花家幼子的事情不少人都知道,哪里有兄长不娶妻弟弟先娶的道理?
贺穆兰高声让门外候着的宫人送饭菜进来,反手摸了摸拓跋晃柔软的细碎头发,吁了口气说道:“虎贲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等我解甲归田了,我就散尽家财,一一去拜访昔日的那些同袍遗孤……”
从阿单卓和豹突那里,她知道了这个世界军户之家丧了男丁有多么悲苦。如果她的造反和小小的金钱能够抚平一点点这些人家的悲痛,也就不枉她辛苦奔波一番的力气。
两千多人,两千多个家庭,在她接下来的日子里,恐怕真是要用脚丈量完大魏的土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