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此宴客,闲杂人等不可靠近,是谁……咦?袁主簿?你怎么……?”
陈节奇怪地看着伞下的女人,眉毛蹙得更深了。
“就算是你,也不能这个时候带女人进来见将军,而且将军不在宴厅,刚刚回房去了,你来这里不是添乱吗?要是那罗浑看到了,又要……”
“陈节,退下,是我。”
伞下的贺穆兰用手微微格开袁放的手,举起了手中的琉璃灯,对着陈节笑道:“不必紧张。”
琉璃灯下,贺穆兰画的微微飞起的眉毛和稍显冷艳的眼角一下子撞入陈节的眼中,她口里虽然说着“不必紧张”,可陈节却惊讶得一屁股坐到了台阶上,撞得尾骨生疼,连声大叫:
“天啊,有个女人和我们家将军声音一样!”
她是不是该庆幸陈节还看得出自己是个女人?
她五官几乎没什么太大变化,粉也不是这个时代常用的粉底,而是添了一些姜黄变得稍沉一点,现在看看,好像效果也不错。
“就是花将军,还不速速让开!”袁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让我们到廊下去!”
陈节像是见到鬼一般连滚带爬地跑开了,院内众虎贲郎也像是吓得不轻,但眼睛却像是被贺穆兰的脸吸住一般不停地看了过去,只觉得这人明明就是自己家将军,连涂脂抹粉都没有做(请原谅他们眼瘸),只换了一件衣衫,戴了些首饰,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夭寿啊!甚至连头发都没梳好,还满头披发!
可怎么看了以后就那么想跪呢!
在宴厅之中饮酒的同火们已经喝了一个多时辰了,出去放水都放了许多回,吐罗大蛮和若干人酩酊大醉之下相拥而眠,狄叶飞和那罗浑还在小酌,阿单卓早就已经困倒,睡在阿单志奇的大腿上,呼噜打的震天响。
若不是他们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贺穆兰的女装,这一群喝高了的汉子早就回房去休息了,何必横七竖八的躺倒一地就这么枯等?
阿单志奇正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突然听到外面陈节大声尖叫一句“天啊,有个女人和我们家将军声音一样”,顿时轻笑着拍了拍手。
“看样子是木兰回来了,快快快,去把灯芯拨亮,让我们看看‘兄弟’如何变‘姊妹’!”
那罗浑哭笑不得地边摇头边站起身,去把宴厅里几盏灯烛拨亮,路过若干人时不小心踩了若干人一脚,把若干人也踩醒了,“哎哟”一声嗖地坐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火长回来了吗?”
他醉眼惺忪地揉着眼睛。
“在哪儿呢?哪儿呢?”
吐罗大蛮也被吵得掀开了一只眼皮:“哪里有人?你喝多了吧?”
“你才喝多了!”当然喝多了的若干人否认完后摇晃着脑袋:“火长是不是也喝多了?醉在哪里了,怎么还没来?这大雨天,真倒在哪里要淋风寒的……”
狄叶飞倒觉得这样等待的时候越长越好,他根本无法想象贺穆兰女装是什么样子,但听到若干人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会不会真是贺穆兰喝高了躺到哪里了,立刻有些紧张的站起身子……
就在一群人醉的醉,笑的笑,急的急之时,宴厅的门被直接推开,送贺穆兰入屋的袁放被一屋子的酒气、肉香熏的直捂住鼻子收伞退后几步。
只见得提着灯的贺穆兰用“豪迈”的步子掩饰住心中的紧张,大步迈进了厅里,对着昔日的同火们微微昂首,行了个常礼。
“花木兰如约而来。”
咚!
阿单志奇惊讶地想要站起身,却忘了腿上还有儿子,可怜的阿单卓整个后脑勺落到地上,撞得直接惊醒,嚎叫了起来:“啊啊,脑袋!脑袋要碎掉了!”
“嘶!”
那罗浑正在拨灯,正和一身紫衣的贺穆兰打了个照面,吓得手中的拨杆落地,慌乱之下竟用手指去拨灯芯,被火撩的龇牙咧嘴收了回来。
若干人最是可笑,竟将吐罗大蛮拦腰一抱,将他压倒在地:“我们确实醉了,你看我都眼花了,居然看到一个女菩萨进来,还说自己是花木兰,我们再睡一会儿,等火长来了喊我……”
“别压我!老子得起来行礼!”吐罗大蛮三两下扯开若干人的手臂,一下子跳了起来,直奔贺穆兰身前俯身下拜:
“您是火长的阿姊是吧?听说你早些年嫁到沃野去了,真巧,我也在沃野……阿姊什么时候回来的?在下家中有一儿子,不知阿姊有没有女儿……”
“你儿子才一岁吧?”
贺穆兰苦笑不得地推开吐罗大蛮抵过来的额头,笑着道:“我肩膀还没好,灯太沉了有些受不住,快给我拿走!”
侧里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从贺穆兰手中拿走琉璃灯盏,就这么站在那里,犹如一座雕塑,半天也没有吐出一个字。
满头白发的狄叶飞举着琉璃灯,犹如天上降下的谪仙,凝视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神,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阿爷,你居然看别的女人!我回家要告诉娘亲,让她打断你的腿!”
阿单卓看了看殿中立着的女人,只觉得对方气势惊人,虽说并不怎么美貌,可那股气质绝不是家里性格温柔的阿母能及得上的,心中立刻油然升起了浓重的危机感,扯着嗓子大叫了起来。
“别乱说,这是你花姨!”
阿单志奇心疼儿子的后脑勺,又觉得他实在好笑,对着他的脑门弹了一记,再看看满屋子已经傻掉了伙伴们,也有些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挡住了身后一片狼藉的酒坛和乱骨……
真是,打扮成这样,他们简直就跟进错了仙宫的土匪一样……
“花姨?”
阿单卓瞪大了眼睛,看着突然笑开了的贺穆兰,顿时嚎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我不要这个花姨!还我刚才的花姨!!!”
阿爷和这样的花姨玩,他娘亲会离家出走的啦!